织田一记直球又快又准, 直接将花泽透砸的脑袋发晕。
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也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他是第一个开口说要当她丈夫的人。
男朋友和丈夫不一样,一个有可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另一个或许是陪伴你往后生活中的一部分。
她并没有意识到丈夫的重要性,只觉得是跟男朋友差不多的一个存在。
她渴望被爱,男人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他看着脸上没有表情,可不安乱动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并不像表面那样淡定。
对一个相处没有多久的女士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的确是他草率了。
他在等待花泽透的拒绝。
时间在不停的流逝,安静的环境让织田忍不住紧张。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打破僵局, 却听到花泽透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
天黑了,他感觉他的梦还没醒。
因为水晶蒸饺,他多了一个女朋友?而且女朋友还要求他一起来住,满足她提前体验家庭主妇生活的愿望。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一切都很速度,也很理所应当。
虽然另外一位只是个伪成年人。
*
“天哪, 织田作竟然是最早脱单的一个?”跳脱的青年感叹道,“果然年纪大了要考虑成家了。”
穿着西装戴眼镜的男人吐槽道:“太宰君这个早早就订过婚的人, 没资格吐槽织田君。”
太宰治笑嘻嘻道:“安吾是不是嫉妒了?”
坂口安吾直接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拿起手提箱走人,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太宰治仍不放过他, 朝着坂口安吾的背影大声道:“单身狗安吾,再~见~”
一直摆弄手机的织田收到了一条简讯, 是花泽透发来的一张自拍。
照片里她穿着家居服, 站在厨房里, 手里还端着一个很诱人的蛋糕。
织田正要回复,一只手将手机抢了过去。
太宰点亮已经熄屏的手机屏幕,在手机上输入密码。
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织田的手机。
织田不解道:“太宰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密码?”
屏幕上的女生让他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他揉了下眼道:“织田作的心思多好猜,密码我随便一试就对了。”
没等织田叫他还手机,太宰就主动把手机还给了他。
织田觉得有些奇怪,但却看不懂这个少年突然变化的情绪。
太宰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垂下来的柔软发丝,他垂着头,绑着绷带的脸藏在阴影中。
他突然问道:“织田作,你说你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花泽透。”
*
花泽透挥手用完下属就扔,沉重的打光灯被瘦弱的下属扛在肩膀上搬了出去。
鹤田擦了下额角的汗,想要辞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可想到目前的工资又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他恭敬道:“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花泽透将自拍发给织田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她摆弄了下手机,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心不在焉道:“没事了,你先走吧,多谢你了。”
花泽透知道她的要求奇葩又繁琐,可花泽家给了鹤田工资,她有资格去使唤他。
否则工资不是白给了吗?
“等等。”花泽透喊住了鹤田,“农贸市场还有多久建好?”
鹤田问了下进度,回复道:“今晚就能完工,明天就能让商户入驻。”
花泽透高兴道:“干的漂亮,回去我给你加工资。”
听到加工资鹤田想辞职的心思彻底歇了,“多谢小姐。”
“麻烦你了。”花泽透客套道。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小姐做事是我的荣幸。”鹤田持续的输送彩虹屁。
花泽透扬手指门,“别拍马屁,你该走了。”
鹤田走好,花泽透拎着食物准备却织田寄养小孩的餐厅看望那几个小孩。
她特意带了很多小孩子喜欢的零食。
餐厅的位置位于东京一处不是特别好的地段,生意不是特别好,但也能够让老板温饱。
织田将孩子们放在这里,也应该是不想让他们待在混乱的横滨。
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手里提着的纸袋子连同黑色的身影不见了。
吞咽食物的声音从围墙上面传来。
“透酱,下午好呀。”
抢她食物的男生,她烧成灰也认识。
她直接撸起袖子,随手捡起了地上的大石块丢向他。
“津岛修治你个渣男,给爷爬!”
太宰治揉了揉被石块砸的乌青的脸,他解下缠着的绷带,声音软软的冲花泽透撒娇,“透酱,透酱,你看看我嘛,很疼呢。”
花泽透正在气头上,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滚开。”
这个说走就走的渣男前未婚夫,她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就是因为这个人,让她里子面子全丢了,都被人传成了黑寡妇。
太宰拉着她的手,声音刻意压低,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错了嘛,你看看我,看看我。”
花泽透抽出手,赏了他一眼。
还是熟悉的眉眼,她和津岛修治从小就认识,她家床底下还丢着他第一次掉的牙,那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将掉的第一颗门牙丢在床底隔天会得到精灵的馈赠。
床底的牙齿估计都发霉了,精灵的馈赠倒是半点也没见到。
突然想到床顶的牙齿,花泽透就一阵隔应,回去就给他扔了!
“好了,我看了。”花泽透面无表情,“你可以滚了。”
太宰治露着淤青的脸凑到她眼前,“你揉一揉,揉一揉。”
花泽透冷笑道:“你要是不想再挨揍就离我远一点。”
太宰治变本加厉凑的更近了,漆黑的眼底多了一小块光,光芒微弱,风稍微一吹就灭了。
凑到她面前的脸和离开时别无二致,长期不见光被绷带包裹的右半边脸上多了很大一块的淤青,在瓷白的脸上十分明显。
白色的绷带散落在肩膀上,太宰治很懂怎样示弱可以勾起女性怜悯的心。
花泽透推开他,反应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有些嫌弃道:“你知不知道你绑着绷带的右脸和一直晒在外面的左脸有很大的色差?”
“天哪,你都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副狗样有多丑吗?”
太宰治表情不算好,忿忿道:“你是不是瞎?”
花泽透直接拿出镜子怼在他的脸上,“你自己看,是不是有色差?”
太宰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下,默默的将镜子放回来口袋里,花泽透没有说错,的确有色差,而且还很明显。
太宰治将绷带重新缠上,还强迫症一样的一遍遍追问花泽透他的绷带有没有绑歪,俨然一副绷带就是本体的模样。
花泽透手指点着他的肩膀拒绝他的接近。
带给孩子们的零食被他全部祸害了,见到让她积怨已久的人,花泽透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太宰还在摆弄他的绷带,“透酱,透酱,你看看我嘛,有没有绑歪?”
花泽透充耳不闻。
太宰突然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了墙上。
眼底唯一的光熄灭了,只剩深不见底的黑暗往外溢出,将他整个人都给包裹住。
他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逼问道:“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在想别的男人?”
他压近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亲昵道:“让我猜猜是哪个男人。”
“织田作之助对不对?”
他抬着下巴的手指上移,蹭到她的唇边,不轻不重地摁了下。
“他有没有碰过这里?嗯?”
“津岛修治你……”放开!
剩下的话直接被太宰吞了下去,他溺水的人,牢牢地抓住这唯一一根浮木,想要从她嘴里汲取维持他能够活下去的空气。
花泽透推开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津岛修治,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舌头顶了下被打的右脸,用手指差点嘴角留下的血,“别叫我津岛修治,这个名字我早就丢弃掉了。”
花泽透向前走了一步,克制住了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想法,看起来要哭了,却又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关我屁事。”
他低着头,虽然没有掉一滴眼泪,却让人感觉哭的很大声。
像个脆弱的小孩,将自己结痂的伤口重新扣开暴露在外。
“为什么要丢掉我。”
花泽透直接口吐芬芳,暴躁道:“滚你妈的,离家出走的是你,不是老子我,恶人先告状,你他妈算不算男人?”
太宰捂着肚子突然大笑起来。
他变脸的速度很快,刚刚还阴雨连绵,现在就艳阳高照。
他完全没有在意花泽透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直黏着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花泽透全部听进去了,可仍是不太想搭理他。
花泽透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太宰靠近一步,她就挪一步。
她斜眼瞥他,“离我远点,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想被别人看到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块。”
太宰完全没有被骂不三不四的自觉,笑嘻嘻道:“织田作君知不知道愿望想当家庭主妇的人目前正在上国中,是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幼女?”
津岛修治……啊不,他现在改名太宰治了,就算改名也改不了他“狗”的属性。
花泽透对他有些警惕,他看起来认识织田,称呼织田还是亲昵的外号。
她目前对织田的印象很好,有责任心,工作也稳定,因为年纪的关系也很体贴人,虽然不太浪漫,但是手足无措的模样很可爱。
老实说,花泽透并不想失去这个男朋友。
但不失去这个前男友的前提是,知道她真实模样和身份的太宰治不从中作梗。
她威胁道:“小治,你不想津岛家来找你吧?”
放弃了富裕的生活,一个人流浪在外,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他应该一点也不想被津岛家的人找到。
熟悉的称呼让太宰觉得很亲近,以前需要他顶锅的时候花泽透就会这样称呼他,并且还会亲密的加上“哥哥”这两个字。
他像个纨绔子弟,色咪咪道:“美女,喊声哥哥来听听。”
花泽透冷哼一声,头都给他打掉。
突然见到津岛修治让花泽透歇了想去看望几个孩子的心思,她一个电话让中村接她回别墅。
车停在面前,她迅速上了车,当着太宰的面关上车门。
中村一脚油门,让太宰治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价值不菲的豪车嚣张的扬长而去。
太宰被尾气呛的低头咳嗽,又气又觉得好笑。
天暗了下来,万家灯火亮了起来。
他忍不住笑,又找回了他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
隔天放学,花泽透来不及换下校服就急忙赶到小区。
今天放学耽搁了一会,昨天遇到太宰治,今天就被喜欢他的山崎富荣找麻烦。
太宰治跟个病毒体一样,把霉运都传了过来。
她迅速的换掉校服,将校服塞到了衣柜里,十分钟画了个战斗妆。
她估算了下织田到达的时间,准备好一切后进了厨房。
织田是个稳重有礼的男人,并没有同意她同居的要求,但是答应了他每天下班可以一起和她吃晚饭。
花泽透觉得有些幸福,这跟她幻想的家一样,做一桌好吃的饭菜,和在一起的人共进晚餐。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晚饭她并不打算做的很复杂简单的下了个面条,她不知道织田的饭量,多下了些面条。
门铃声响起,她怎么能把要将钥匙给织田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热情地打开门,先进来的不是织田,而是让她恨的牙痒痒的人。
太宰治这逼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真鸡儿烦人。
太宰治绅士的行了一个礼,对着冷淡的花泽透眨了眨眼睛开始显摆他新学的魔术。
他空无一物的手在花泽透眼前晃了一圈后多了一朵玫瑰,“漂亮的玫瑰,送给美丽的女士。”
碍于织田,花泽透不得不扯出完美的笑容和太宰治一起演戏。
“谢谢,很漂亮的花。”
织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是太宰治,我的……”
织田开始思考他们的关系,想了想道:“我的上司兼我的朋友。”
太宰抛了个媚眼,当着织田的面开始勾引花泽透,“织田作这么无趣,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跑了~”
“小孩,包容一下。”
织田换完鞋后看到太宰把地板踩的脏兮兮的,又听到他轻佻的话,将他拉走,皱着眉逼他去换拖鞋。
太宰治一点也没有客人的自觉,比花泽透还像房子的主人,他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面条,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还夸赞,“不愧是能让铁树开花的花泽小姐,在英国待了那么久,还能做出这么正宗的日式拉面,太好吃了。果然抓住男人的胃就等于抓住了男人的心,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织田表情严肃,他没有告知花泽透在英国呆过,为何太宰会知道?
他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太宰调查了她。
随意调查花泽,让织田感觉侵.犯了她,他并不想这般不尊重花泽透。
太宰也意识到了织田的生气,趁花泽透去厨房的时候解释道:“织田作,港口黑手党不允许有任何的漏洞。”
织田喝了口面条,心都被温暖的汤给熨热了。
他不喜欢在港口黑手党打打杀杀的日子,他厌倦了杀戮,别在腰间的枪也很久没有见血了。
他还记得他看过的让他心灵震撼的那本书。
书里杀手放弃杀人的理由他至今还在找,给他书的人告诉他,想要让书完整只能由他自己去书写。
“夺人性命之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1
他想成为一个小说家,一个可以描写别人人生的小说家。
一碗面三两下就被他吃完了,他和太宰都意犹未尽,不是因为面有多么的惊为天人,而是他们留恋这碗面带给他们的感觉。
花泽透煮的一锅面,自己没吃几口,全被太宰治吃光了,怎么不撑死他呢?
明明心里都气炸了,但却不得不扬起笑脸不能人设轻声细语的问他“还要不要在吃?”。
可真是憋死她了,天知道她多想直接摁着太宰治暴揍一顿。
天色不晚了,织田并没有带着太宰在花泽透这里逗留多亏。
花泽透将准备好的一些点心帮他装好,像个送丈夫去上班的家庭主妇一样。
太宰治背着织田笑的不怀好意,却还是没有揭穿花泽透。
“谢谢。”织田道谢的很认真。
花泽透愣了愣,眼里的笑意止都止不住,真是个傻乎乎的男人,将她牢牢禁锢的心轻而易举的戳开了一个口子。
他的眼里有对她的尊重,全部都是她,让花泽透体会到了一直不曾得到的满足。
她抱住织田,蹭了蹭他的下巴。
“最喜欢织田了!”
织田僵硬地抬起手,最终还是抱住了她。
太宰站在黑暗中,别人这么幸福的样子,可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拥抱结束后,织田在花泽透狡黠的笑容下落荒而逃。
太宰也笑着挥手道:“花泽小姐,下次见啦。”
花泽透直接朝他竖了个中指。发觉织田看过来后,立马放下竖着的手指,微笑对他。
她站在门口,身后是昏黄的光,周围很暗,但她和她的灯光却很亮。
织田急忙扭头,谴责自己刚刚不庄重的行为。
实在是太出格了!
*
太宰放在墓前那朵邹巴巴的小雏菊,风一吹就跑了。
当时织田死亡的消息是太宰带来的。
她甚至没有去问他死亡的原因。
什么朝九晚五的小员工,明明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
真不明白当港口黑手党的员工是件很丢脸的事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愿将他们本身的职业告知她。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应该思考下这个问题。
花泽透俯身,虔诚的亲吻了下冰冷的墓碑。
她记性其实不大好,织田的样貌早就已经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他那双全心全意注视她的眼睛。
太宰拍了拍靠在墓碑上被沾着灰的风衣下摆,“走了。”
花泽透点点头和太宰治一起离开了山坡。
霞光铺了满地,留在过往的人就随记忆留在过往,人总要朝前走,不能一直往后看。
太宰治手枕头,被晚风吹的舒服的眯起了眼,他不正经道:“夜色正好,小姐可要一起殉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