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没理,闷头轻咳着。
看他伤势不轻,容绵没再为难,扯过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随后走出竹屋烧火做饭。
容家还算娇养她,平日里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可在生父身边,她愿意动手干活,觉得这样才有烟火气。
饭菜烧好时,天空放晴了。她搬着矮几走到汩汩溪流前,静静等待父亲睡醒。
溪流上立着一架水车,旋转时扬起的水花溅在肌肤上,清清凉凉。容绵掸了一下衣裙,这才想起裙裾上的血迹,轻叹一声,蹲在溪边清洗。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容绵放眼望去,见一名信差走来。
“敢问容绵姑娘在这里居住吗?”信差问道。
容绵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过去,“我就是。”
信差递上一个信筒,“这是徐国师让我送来容府后山的。”
容绵懵楞,请信差吃了茶水,送人离开。之后,她打开信筒,发现里面并没有书笺,而是装着一幅画像。
画纸上的女子巧笑嫣然,俏丽如白桃,恬静如茉莉,正是容绵本人。
画的落款写着一行小字:离别那日,怕唐突佳人,未敢当面赠送。若表妹觉得冒犯,燃殆之便是。
容绵莞尔,觉得徐茗衍画功不错。
第4章
晌午过后,璀璨日光映在纸糊的步步锦轩窗上。
容绵卷起帘栊,趴在窗框上欣赏春景。每到宁静的下午,她就喜欢离开濩落街坊,来到竹苑静听鸟声。
竹屋的对面有一条浟湙溪水,溪水旁种着一颗粗壮的柿子树。每当柿子成熟时,父亲都会把最大个儿的留给她。
想起父亲手捧柿子的模样,容绵从心底里感到温暖,若自己真是容家骨肉,可能连最朴拙的亲情都失去了。
蓦地,屋里传来咳嗽声,拉回了容绵的思绪。
那人醒了。
容绵从柜子里拿出一双靸鞋,走到矮脚榻前,没好脸儿道:“你的靴子太破了,我给扔了,先穿这个,回头我给你纳一双。”
适才梦靥,这会儿脸色煞白,宋筠捂着胸口坐起身,“你束缚我自由,要靸鞋何用?”
容绵将靸鞋摆在脚踏上,晃着腰间的络子,颇为娇蛮道:“你最好对我恭敬一点儿,我现在是你的主人。”
这话不知触动了宋筠哪根心弦,只见他眸光愈冷,紧紧攥着气人的小娘子。
被他眼中的凛冽摄了一下,容绵扬起下巴,“看什么看,你不是徐府的仆人么,没被使唤过?”
对方明显带着试探,宋筠没有搭茬,盘坐在榻上闭眼调息。
想起裙裾上洗不掉的血迹,容绵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以后都不能再穿了,“记住,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指哪儿,你打哪儿。”
宋筠开口道:“做我的主人,总要先报上姓名。”
容绵并不为自己姓“容”感到骄傲,但还是如实道:“好说,本小姐姓容名绵,平日里住在南城容府。”
南城容府...容绵...
宋筠恍然,这就很好解释她手中为何有《玄帖》了。
徐茗衍曾是宋筠的伴读之一,两人和骁卫军军师柳时易同拜一位翰林学士门下,全是师出同门。
徐茗衍曾主动提过自己定了一门亲事。
想到此,再看容绵时,宋筠眼底多了一抹深意,“你是徐大公子的未婚妻。”
容绵也不卖关子,半眯漂亮的眸子,“别想以此证明自己是徐府的人,我才不信。”
宋筠不怒反笑,“你可知,徐大公子为何娶你?”
因为卦象。
说出来多少有些汗颜。容绵假怒道:“主子的事,不是你这个小奴隶该管的。”
宋筠点头,“如你所愿。”
既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他也没必要讲出心中所疑。
熟悉徐茗衍的人都知道,徐茗衍心有所属,苦恋多年,岂会因为卦象就另娶她人。
但反过来说,他不是徐茗衍,并不知道其心中所想,或许对那段感情早已放下,想要开始新的人生。
看宋筠老实了,容绵没再多言,与父亲道别后独自回到容府。不比容府的嫡出小姐,容绵更像府中放养的野猫,不会受到太多限制。
沐浴后,容绵挽袖研磨,准备给徐茗衍回信。
既然两人已经定亲,来往书信并不为过。再者,她想通过徐茗衍打听一下宋筠的情况。
小楷隽秀工整,下笔谨慎考量,生怕言辞不慎,被满腹经纶的大表哥笑话。
这时,丫鬟小盈走进来,福福身子,“小姐,大小姐要参加十日后的牡丹灯会,想借用一下你的兔子。”
她口中的大小姐,就是容府的嫡出小姐容斓。
容绵抬眸,“借兔子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