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带柳凝去的山洞,是他方才找人时发现的,地方不大,但足以容身。最重要的是,里面有铺好的干草,总归比外边舒服些。
虽然这里极有可能是老妖怪的地盘。
对于鸠占鹊巢一事,秦墨毫无愧意,左右人已经跑了。
他俯身将柳凝额前沾了汗水的头发拢到耳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师兄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才会身中蛊毒,以致双目失明。
这些事情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秦墨缓缓闭上了眼。
他在柳凝身上下了昏睡诀,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的,谁知等他睁开眼时,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山洞就这么大,一眼便可望到头,秦墨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师兄?
记忆的缺失,无形间加深了他对柳凝的依赖。
于秦墨而言,师兄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除了柳凝身边,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该信谁。
而现在,这唯一的联系不见了。
我师兄呢?他问。
[走了。]系统回答道。
或许柳凝并不是真正的离开,但系统自认,它只是说出了看到的事实。
秦墨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但并非是因为系统那句轻描谈写的挑拨,而是柳凝走的时候,将昏睡的法术施在了他身上。
否则只是打坐冥想,他不可能发现不了柳凝的离开。
理智告诉秦墨,师兄是不会扔下他的,可心里又止不住地去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尤其这段时日,柳凝对他的态度看似与从前无甚差异,但关系变了就是变了,不会因他忘记,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每每接触时,柳凝身体的僵硬和不自在都十分明显,只是每次都被他下意识忽略了而已。
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秦墨到底没忍住扑了过去,柳凝被抱了个满怀,稍显无措,怎么了?
师兄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秦墨不要脸地大哭起来,虽然光打雷不下雨,但柳凝一如既往地很吃这一套,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
抱歉。
见到人的那一刻,秦墨的心稍稍定了些,但经此一事,他许多莫名的担忧渐渐显露出来,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再接再厉。
那师兄不会嫌弃我吧?我与师兄如今云泥有别,从前或许还添了许多麻烦,可离了你,我已无处可去了。
那就跟我回魔族啊。
系统这话也就自己想想,没敢说给秦墨听,想也知道他不会答应,说不好还要被一顿冷嘲热讽。
他一贯会卖可怜,柳凝是知道的,奈何总是无法拒绝,我知道,你很好,也不曾给我添麻烦。我愿意信你。
师兄
秦墨心头淌过一阵暖流,先前梦境带来的不安随之消弭,颇为感动地在柳凝肩颈处蹭了蹭。
我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
柳凝挣开他的怀抱,背过身去,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是这般没大没小。
秦墨见好就收,只在一旁傻笑。
事实上,柳凝的信任也不是没有缘由的,秦墨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当年弑师叛道的忘恩负义之举,以及堕落成魔修这一点。
在此之后,秦墨用几年时间成为了新一任的魔尊。但任凭底下的人如何闹,也从未与上清门的人发生过冲突,二人为数不多的几次对峙,皆是为了旁的人。
唯一一次出格之举,便是月前上清门大开山门时故意寻衅。
这也是柳凝至今想不通的地方。
秦墨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何况弑师一事,柳凝始终未曾见到谢凭澜的尸体,所以心中是不愿意相信的,否则也不会在秦墨说完谢凭澜也许没死的话后,就顺着他的思路,将秘境里出现魔气的事联系到谢凭澜身上,甚至跟着跑了过来。
师兄方才做什么去了?怎么还对我下手秦墨说到一半闭了嘴,毕竟先下手的人是他自己。
好在柳凝没有在意,又将身子转了回来,道:我去找出口,不愿打扰你。这地方古怪得很,似乎在压制我们的修为,而且四面环山,只有上面是敞开的。
不能御剑飞出去吗?秦墨问。
柳凝摇了摇头,上面有禁制,只能进,不能出。
这便奇怪了,那老妖怪是怎么出去的?
他没有出去,或者说,出去的并不是本体。柳凝道,在谷底遇见他时,他身上气息内敛,不仔细些很难发现,先时在崖边,反而外强中干,气势外放得过于刻意了。
如果不是他体内的寒蛊十分不凑巧地发作了
说到此处,秦墨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蛊毒发作时的模样。
踌躇再三,终究还是问出了口:那蛊毒是怎么回事?
柳凝撇过脸去,避而不答。
他的沉默让秦墨有些慌张,什么时候的事?是谁做的?与我有关吗?
最后那句,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是过去的自己做的缺德事。
若果真如此,他百死难辞其咎。
阿墨,别问了柳凝似乎很抗拒这件事。
秦墨以为他是默认了,一瞬间难以置信,真的是我?
柳凝没想到他会这样想,不与你无关,是我,是我自己
他没有再说下去,揪着衣摆的指节泛着白,几乎是恳求道:求你,别问了好吗?
秦墨无法,只得点头应了,好好好,不问就不问。
总归有知道的那一天。
不过很快,轮到柳凝秋后算账了。
你将我弄晕后,和那人交换了什么条件?
秦墨恍然,原来他家师兄并非不在意,而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只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谢凭澜死了没有。
柳凝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是这样的答案。
秦墨又道:而且我怀疑,此人是魔族陨落的上一任魔尊,商行阙。
他不是死了吗?死在师尊的手里。
二人都不曾见过商行阙,只听过此人的一些传闻,只知这是个喜怒无常的蛇蝎美人,与他们遇见的那人确实很像。
可人尽皆知,商行阙于一百三十多年前,就被谢凭澜斩于或渊之下了。
而后,谢凭澜回程时途经郢州,捡回了他们两个。
若他真是商行阙,以师尊的性子,为何没有杀了他以绝后患,反而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仅仅为了将人困住?
秦墨玩笑道:祸害遗千年,说不定是这老妖怪杀不死呢。
此事无从求证,只能到此为止,秦墨便忐忑地等着他来问自己如何救的他,谁料柳凝却闭口不谈了。
他这样讳莫如深,反倒让秦墨愈发好奇,只是方才说好了不再问,他便没有多言。
眼下还是找到出口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