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人说,如今的体制,是‘垂帘辅政,兼而有之’,这样子不也很好吗?”
“现在是刚起头,肃顺的形迹不敢太露,日子长了,姐姐,你看着吧!”从御口亲封太后之日起,两宫正式以姊妹相称了。
东太后的口才不及“妹妹”,只有一个办法:“慢慢儿再说吧!”
慈安太后目前还是信任肃顺的,见到肃顺坚持要和反贼打到底,一个妇道人家,虽然贵为太后,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准了。
边上恭亲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又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在皇帝驾崩之前,自己和肃顺之间的矛盾已经非常深了,当皇帝驾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
用兵的事定了,又商量起了新皇帝年号的问题来。
肃顺只把脸对准了慈安太后:“皇帝的年号,奴才几个共同商酌,定了‘祺祥’两个字。”说着,他把正楷写了“祺祥”二字的纸条,放在御案上面。
西太后眼睛朝那看了看,略显惊异地问道:“大行皇帝大丧还没有办,似乎不用那么急罢?”
“回太后的话,这有个缘故。”肃顺从容答道:“如今官钱票不值钱,银价飞涨,升斗小民,全是叫苦连天。奴才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官钱票不是不值钱吗?咱们就不用票子,用现钱。那一来,银价马上可以回平,银价回平,物价一定往下掉,物价一掉,人心自然就安定了。”
“不错!”难得开口的东太后,不由得赞了一声:“这话不错!”
西太后看了她一眼,徐徐说道:“话是不错。可是,就沙壳子的小钱,也得拿铜来铸啊!那儿来啊?”
“奴才已经有准备。派人到各地采办去了。”
“我们怎么不知道?”西太后的脸色不好看了。
“这是户部照例的公事。”肃顺的语气也很硬:“不必请旨。”
西太后见驳不倒他,只好忍一口气:“各地采办,眼下反贼闹的厉害,路上又不平静,能有多少铜运来?只怕无济于事!”
“太后说的是。”肃顺紧接着这一句相当有礼貌的话,随即话锋又是一变:“可是太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京里不是没有铜钱,无非有钱的人藏着不肯拿出来!只要新钱一出,他们那奇货可居四个字就谈不上了,自然而然的,市面上的铜钱就会多了。这是一计而已。”
“这一计要是叫人识破了呢?”
“那怎么会?”肃顺摇着头说:“谁也不知户部采办了多少铜?没有人摸得清底细,倘或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必是有人泄漏机密,坏了朝廷的大计,奴才一定指名参奏,请旨正法!”
看他如此懔然的神色,表现出一片公忠体国的心情,连西太后也有些动容,“我这算明白了!”她点点头说:“你要想把年号早早定下来,就是为了好铸新钱。是这个意思吗?”
“是!等年号一定,马上就可以动手敲铸,奴才的意思,要铸分量足的大钱,称为‘祺祥重宝’,这才能取信于民。”
“慢着!”西太后挥一挥手,打断他的话问:“祺祥’两个字,怎么讲?”
“就是吉祥的意思。”
“嗯!”西太后微微抬头,用一双生威的凤眼,看遍了顾命八臣,然后问道:“改元是件大事!年号是怎么来的?可也是象上尊谥那样子,由军机会同内阁拟好了多少个,由朱笔圈定?”
这一问,包括肃顺在内,一时都愣住了!他们都没想到西太后居然对朝章典故,颇有了解,于是领班的载垣,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一声:“是!”
西太后没有说什么,只死盯了肃顺一眼,把放在御案上,写着“祺祥”二字的纸条,用一只纤长的食指揿着,往外推了开去。
这个软钉子碰得不小,肃顺有些急了,“启奏太后,奴才几个,商量了好久,才定了这两个字,其中有个说法儿。”说到这里,他回头望着匡源:“你把这两个字的出典,奏上两位太后。”
匡源不象肃顺那样随便,先跪了下来,然后开口说道:“‘祺祥’二字,出自《宋史.乐志》:‘不涸不童,诞降祺祥’.......”
似乎总是肃顺这些人话说的有道理,肃顺在那侃侃而谈,先是说什么确定年号的重要性,接着说到他自己身上,讲了许多职掌度支,应付军费国用的难处。他说他曾奉先帝面谕:“务必量入为出。”为了遵行旨意,不能满足各方面的需索,因而挨了许多骂,受了许多气,真是道不完的委屈。但是,他表示他不在乎,只记着古人的两句话: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显然的,这些话多少是为现在上坐的太后,从前的懿贵妃而发,东太后颇有不安,等发完了牢骚,又发议论......
说了半天,两宫太后无奈,只得依了肃顺这些顾命大臣的“请求”,准了先确定年号的事。
等顾命八大臣退出以后,慈禧立刻向东太后说了她的感想:“看他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飞扬浮躁,简直就没有人臣之礼。满口‘咱们、咱们’的,把咱们姐儿俩,当什么人看了?”
东太后默然。她想替肃顺辩护两句,但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说。
“象今天这个样子,他说什么,咱们便得依什么,连个斟酌的余地都没有。姐姐,你说,大清的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这......”东太后不能不说话了,“肃六就是太张狂了一点儿,要说他有什么叛逆的心思,可是没有的事。”
听口风如此,西太后见机,不再作声,心里却不免忧虑。看东太后始终还有回护肃顺的意思,显得有些优柔寡断,倘或到了紧要关头,必须下重手的那一刻,她忽然起了不忍之心,那就大糟特糟了!
在西太后看,肃顺是一条毒蛇,非打在他致命的“七寸”上不可,稍一犹豫,容他回身反噬,必将大受其害。
不过她也知道,东太后回护肃顺,实在也有回护她的意思在内,怕真个闹决裂了,她会斗不过肃顺。这是好意,却难接受。肃顺是一定斗得过的,只要上下同心,把力量加在一起,一拳收功,这番道理,得要找个机会,好好跟东太后谈一谈。
所谓机会,是要等肃顺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话,东太后对他不满的时候,那样借势着力,进言才能动听。
肃顺是一定要把他除掉的,不然放着肃顺在自己面前,就绝对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可是怎么斗却必须大费周折。
朝里的大臣十有八九都是肃顺的人,那顾命八大臣又都团结得很,想光凭自己和东太后两个人的力量扳倒肃顺,未免有些困难。
这个时候慈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恭亲王!是啊,肃顺也根本没有把恭亲王放在眼里,在肃顺看来恭亲王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仅此而已。
可是,恭亲王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大行皇帝的亲弟弟,恭亲王在朝里也有自己的势力,尤其是那支在两湖才灭了曾国藩的满清新军。
想到恭亲王和他一手栽培起来的那支满清新军,慈禧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在这个世上什么才是最中的?手里掌握着一支军队!
这点,恭亲王有!只要恭亲王能够站在自己这边,那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可是,恭亲王又真的能够站到自己的这一边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 target=_blank></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