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妧扯了扯唇,“屋里闷。世子呢”
“去跟侯爷商讨堤坝的事了。”看秦妧有点儿打蔫,老邵又关切地问道,“大奶奶有心事”
与老邵打了多次交道,知他是个热心肠的老伙计,苦于无人可倾诉心事,秦妧闷闷道“邵伯,一个女子若先给自己的夫君塞了侍女,又出尔反尔,想要独占夫君,是不是不可理喻呢”
没想到大奶奶会同他一个老头子倾诉心事,老邵受宠若惊,因着阅历摆在那,老邵猜出了大奶奶口中的女子就是她本人,但照顾着女子脸皮薄,没有戳穿。
“老奴不觉得那是不可理喻。盲婚哑嫁,女子的姻缘多数不由己,或许起初,那女子的确是想给夫君添个可心的人,可后来日久生情,对夫君多了占有欲,也是情有可原的。”
日久生情
秦妧茫然地眨眨眼,脑海中一次次闪过裴衍的身影,即便是强势的时候,她似乎也没厌恶过。对亲昵的事情都不厌恶,是否就是邵伯口中的日久生情
没得到秦妧的回应,老邵自顾自地牵起了红绳,“日久生情的例子很多啊,老奴和内人就是这样的。世子对大奶奶也是啊。”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老邵拉过冰块一样的承牧,“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秦妧看向面无表情的承牧,刚要笑着摇头缓解尴尬,却见承牧点了点头。
“对。”
这是承牧第一次掺和别人的感,也是第一次说了违心的话。老邵猜的并不准确,世子对秦妧不是日久生情,是很早之前就已情根深种。
只是这个秘密,不能由他揭穿。
深夜,裴衍从父亲那里回来,多少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一来他并未打算因为修缮堤坝而推迟回京,二来已猜到那乐姬是父亲有意安排的,并告诫父亲不可再擅作主张。
推门离开时,父亲的那句“大丈夫妻四妾是寻常”令他生出反感,自幼他就厌恶父亲那满是胭脂味的后院。
回到客房时,见秦妧等在门口,不觉柔了目光,“怎么不先睡”
秦妧单手扶在门框上,想着老邵和承牧的话,很想试探一下,眼前这个男子是否对她日久生情了。
虽不能完全理解自己怪异的试探心里,可内心深处,似对这份“日久生情”有了期待。若老邵的判断是假,她很可能会失落。
但为何会有失落的情绪,她还无法梳理清楚。
“兄长可用膳了”
“在外用了一些,不多。”
听此,秦妧命人将事先备好的饭菜端了进来。
两人来到圆桌前,秦妧很有眼力见地为男子按揉起肩胛,“堤坝那边可解决了”
裴衍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烫,闭眼享受起她的服侍,“有了初步的修缮计划,还要再完善一下。”
“嗯。”秦妧不再多问,目光落在男子的右耳上,忽然发现他的耳舟上有道血痕,赶忙拿出帕子去擦,“兄长受伤了。”
裴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是考察堤坝时,被枝桠剐了一下,无碍的。”
可秦妧还是执意为他擦拭,还对着破皮的小口子吹了吹。
通过屋中的落地镜,裴衍看清了秦妧嘟嘴吹气的模样,甚觉乖萌,心中一动,将人拉坐在腿上,稳稳抱住。
不比前几日的拘谨,今晚的秦妧有意试探,主动伸手环住男子的肩,继续为他吹着耳舟,还学着他上次在书房的手段,舔了舔伤口。
裴衍一僵,掐住她的后颈逼她仰起来,“做什么”
秦妧无理找理,“学你。”
“学的不像,像小狗。”
像小狗秦妧没有生气,反而被逗笑,大着胆子跨坐在他身上,对着他的左耳耳尖下了嘴,还瓮声瓮气道“一边一个小口子,叫你笑话我。”
感受到妻子今晚的热忱,裴衍兜住她的胯骨走向罗汉床,身体向后一倒,靠在了围背的如意纹引枕上,闭起眼闻着她身上的鹅梨香,似这样就能解乏。
秦妧还保持着跨坐,双脚一勾,成了树袋熊。
离得近了,秦妧从“雪中春信”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味,想起今日公爹的施压,她忽然有种警惕感,又揪起裴衍的前襟仔细闻了闻,“你今日去饮酒,可有舞姬作陪”
“没有。”
“这还差不多。”
“有个乐姬。”
舞姬和乐姬区别很大秦妧挣开他的束缚,坐起身,抓起自己的裙带一角甩在他的胸膛上,精致的小脸浮现不满。
裴衍捏捏鼻梁骨,斜瞥一眼,“不是你给我送人的时候了”
“上次的账,不已翻篇了。”
裴衍默了默,将她拉回怀里,解释了几句,“以后不会了,再有人敢趁机兴风作浪,为夫就搬出夫人这张底牌。”
秦妧嘴儿一歪,气人的话张口就来,“再有下次,我也去外面寻欢作乐就是了。”
裴衍低笑,知她在说气话,没有乱吃味。
气氛尚好,秦妧还记着正事,忍着剧烈的心跳,堵住了裴衍的唇,将他压于引枕上,生疏地展示起吻技。
看似像个女霸王,实则外强中干,很快没了气焰。
她还不太会换气。
裴衍抬起下颔,双侧的颌骨线条更为流畅,凸显了优越。
不知是不是今日饮了酒,有些困倦,还是享受于秦妧的主动,裴衍看起来慵懒至极,没有反客为主,就那么半仰着,感受唇上的丝丝甘甜,照单全收。
没夹杂欲念的吻,令两人浑身的毛孔和皮肤都舒展开来,不约而同寻到了亲昵的乐趣。
秦妧很喜欢裴衍的唇,尤其是能给她带来由凉转温的层次感官,但她没胆儿更深层次的试探,浅尝辄止地浮于表面,却已用尽了勇气。
裴衍似乎很喜欢她的靠近,真的是日久生情吗
呼吸不畅时,她扭向一侧,觉得口干,又从榻边退开,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碗荔枝桂花甜水,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裴衍摸了摸自己的唇,眸底似蕴了夤夜狂澜,偏被温雅的外表遮掩,看起来人蓄无害。
没人知道他等待秦妧的主动等了多久,可这种得偿所愿的感觉并不踏实,或许暗夺来的与明媒正娶之间,有道越不过的鸿沟吧。
等秦妧折返回来,又趴在他怀里时,男子的眼中只剩下缱绻和柔煦。
“喏。”含糊一声后,秦妧将口中的荔枝桂花甜水渡给了裴衍,然后一张红透的俏脸扬扬下颔,“好喝吧”
“嗯。”
“唔。”
她本想问“喜欢吗”,有种一语双关之意,可话到嘴边,怂唧唧地变成了“好喝吗”。
暗恼一瞬,她想故技重施,再去喝上一口荔枝桂花甜水,可刚撅起身子,就被仰躺的男子按了回去,虚虚圈住腰,“不折腾了,躺会儿。”
以卑劣手段谋算来的人儿,多少会让谋划者患得患失,即便围守重重,不可能让人儿跑掉,可主动的“依赖”远比强势的“牵手”能沉淀谋划者缥缈的心绪,此刻,裴衍真切感受到了尘埃落定前来自曙光的温度。
掐住女子的下颔,他仰头吻了上去,同样不染欲念,翻身将人压于竹席上,与投入窗棂的皎光相融,温柔又耐心十足。
掐了一下她的脸蛋,裴衍示意她别紧咬着牙关。
“要我教吗”
秦妧被皎光晃了眼,又似被蛊惑般,微眯着张开檀口,感受着唇齿的触碰。
后颈有些累,她伸手搂住裴衍的肩,沉浸在了柔情中。
怎会有裴衍这样的人啊,明明一身风华和卓跞,却喜欢在暗欲中停留,宁愿被尘埃染了月白衣衫,也不愿做高岭上清心寡欲的“寒松”,远离一切世俗浅薄,专心清修。
胸口有些微痛,秦妧单手抵在男子的唇上,偏头道“渴,取些甜水来。”
怎么总是渴呢,裴衍擦了擦她的唇角,取来小半碗荔枝桂花甜水的同时,将瓷盅上用于装饰的四季桂沾在指尖,递到了秦妧面前。
一朵沾水的桂花花钿跃然眉间,点缀了女子的秾丽,锦上添了花。
秦妧喝了几口甜水润喉,又揽住男子渡了过去。
裴衍弯下腰,接受了他本不喜欢的甜食。
说来也怪,不喜甜的人,却钟情于女子身上的清甜,连他自己都不知其中的道理。
将甜水喝得见了底,秦妧心跳如鼓地问道“喜欢吗”
“喜欢。”
秦妧顿了顿,“我是说,喜欢我吗”
静默许久,久到秦妧开始怀疑,怀疑刚刚柔情是镜花水月,一碰消弭。
可裴衍没有她的不确定,慢慢坐在罗汉床边,对上她的琉璃眸,低哑道“喜欢,一直喜欢。”,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