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暴怒冷静后, 裴劲广敛气笑问“那你说说,想从为父这里得到什么”
裴灏依旧歇斯底里, “儿只是想被您重视”
重视重视能当饭吃
裴劲广最不信巴结讨好的说辞, 坐回太师椅,又为自己倒了盏茶,“别说冠冕堂皇的, 你想依附为父,无非是想少走些弯路。”
朝中年轻武将众多, 能够以拳脚功夫脱颖而出的并不少, 除了承牧那种武学奇才,其余天资普通者,唯有功绩才能脱颖而出,受到朝廷重用。
而功绩,是需要机遇的。
不过, 名将多数文武双全, 裴灏有什么一身蛮劲儿,还总是用不到点子上,自诩精明罢了。
若他真有金刚钻, 还愁无用武之地裴劲广抿口茶汤,尽量缓和了语气, “这样吧, 为父就给你半年的时间在湘玉城历练, 若你能让为父的下属们心服口服,为父自会重用你, 如何”
裴灏此时最受不得激,他瞠着眼,重重吐出一个字, “好”。
裴劲广却像摸大狗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记住,猛兽是懂得蛰伏和隐忍的。”
白雪皑皑,裴灏随陈叔走在萧疏小径中,很快来到一处柴房。
陈叔递过食盒,鞠了一礼,默默离开。
裴灏用余光打量着远去的老者,意识到唯有陈叔这样稳重内敛又不失心狠手辣的人,才得以受到父亲的青睐。
推开柴房的门,看向还被五花大绑的弟弟,他走过去,以匕首割断了弟弟身上的麻绳,将食盒一层层摊开,“先吃点吧。”
发觉自己与二哥的待遇相去甚远,裴池不解地问“二哥是如何说服父亲的”
为何自己不行
裴灏盘腿坐在地上,无力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
如何说服的还不是威胁起了效用。
当年那场醉酒的强夺和误杀,永远成了父亲挥之不去的污点。
说到底,就是见色起意,觊觎晚辈的未婚妻,“爱”而不得,借酒醉意欲强夺时,被卫岐发现,恼怒下失手杀了对方,留下把柄。
而父亲为了不被怀疑,寻了自己这个替罪羊,转移了裴衍的注意力,也维持住了他们的父子关系。
甚妙啊,可一旦想起,就替自己感到不值。
不知兄长所想,裴池吃下一个夹馍,撑着腮问道“小弟有一事不解,看得出,父亲是真的不想栽培小弟,那为何不直接送小弟回侯府呢”
裴灏摇摇头,“父亲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猜到的你暂且留在柴房,我会寻机会为你美言的。既然父亲没有将你我送回侯府,就说明有其他的打算。”
相比裴灏,裴池算是个心大的,闻言还笑着用肩头撞了一下兄长,傻乐了一声,就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裴灏都有了一份对弟弟的责任,想要带他体验“打败”裴衍的快意。
正月已过,秦妧的肚子有了明显的变化,行动也更为不便。
裴衍每日都会趁着日光充足,陪她在客院里走上几圈,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多数时候都是秦妧在说,裴衍在听,可话音有回响,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秦妧虽还未让裴衍“回房”,但每每在院子里散步就会抓紧他的手或小臂,以防自己脚踝摔倒。
这晚,秦妧忽然感觉不到胎儿的动静,再经过侍医诊脉后,还是放心不下,急得在卧房内来回地走,想要带动小客人活跃些。
裴衍拉她躺在床上,用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肚子,“侍医都说没事,你就别紧张了。”
也是这晚,秦妧因为紧张,让裴衍留了下来,并在亥时感受到了胎动。
一抹笑绽在唇畔,秦妧扭头看向身后拥着她的男子,“感受到了吗”
裴衍将脸埋在她的长发里,“嗯,睡吧。”
秦妧也假意忘记了“逐客”的事,顺其自然地握紧了他的手
次日一早,裴衍为秦妧按揉完腿脚,刚要带她出去转转时,忽然接到朝廷送过来的关于承牧的敕牒文书。
见到敕牒那一刻,裴衍没有诧异,早在三年前,圣上和兵部尚书就已见识过承牧的英武之姿,早有录用的意思,是承牧的一再婉拒,拖延到了现今。
送承牧启程时,二人一马步行了数里地,直到落日熔金,才开始作别。
承牧还是有些犹豫,裴衍却笑了,笑意融入橙霞中,隽永舒朗。
雄鹰自有雄鹰该翱翔的广袤天地,不该拘泥于檐下。
日落时,裴衍的临别赠言是,无论日后安定侯府处于何种境地,承牧的判断都不该发生偏颇,他守护的是山河、朝廷和百姓,保的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