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欣对歌舞厅这种老黄历不屑一顾,她转向张弛,“小哥,你别一动不动行吗?你坐那不动,别人还以为你是来干卧底的。”
张弛拿了一片菠萝放在嘴里,“你别管我,搅你的汤去。”
“你们可真没劲。”何欣大为气馁,拉着男朋友,带着那一身叮叮当当的铁环铁圈,挤进了摇摆的人群中。
何欣闺蜜捂着嘴直笑,像只偷到油的老鼠,她跟张弛搭讪,“你们干警察的,平时不来这种场合吧?”
“有时也来,查身份证,看看有没有人喝醉酒打架什么的。”
“哇,你该不会随身还带着手铐吧?”
“没有。”
闺蜜姑娘腰身扭了扭,又瞟一眼张弛,这位帅哥吃了菠萝,又吃片苹果,两眼望着舞台,简直是在魂游天外。她起先觉得他说话挺幽默,人挺有礼貌,后来又觉得他闷不吭声,有点没劲,完全配不上做她小说的男主角。她一度怀疑他其实是在来蹭吃蹭喝的。“借过。”女孩板着脸,穿着紧身小裙子离开了。
“你故意的吧?“ 彭乐冷眼旁观了一会,忽然说。
“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打算为小胡守身如玉了!”彭乐以为张弛没听见,凑到他耳朵边大声说。
张弛瞟了他一眼,他看见彭乐和窦方靠坐在一起,彭乐的胳膊揽着窦方的肩膀,他的手在她腰上停了一会,又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张弛便把目光转开了。他听见彭乐取笑窦方,你傻啊,来蹦迪穿着秋衣秋裤。窦方说我没来得及换。“你不是在家吗?”窦方闷了一会,说:“我不知道你家地址。”彭乐毫无愧疚,反而吓唬她,“你又在街上瞎逛,小心走丢了我还得登寻人启事。”这让张弛有种难以抑制的恼火,因为他印象中的窦方向来是有点张牙舞爪,可在彭乐跟前她像个低眉顺眼的童养媳。之?s?后他听见彭乐好像说窦方热出汗了之类的,张弛拿了一瓶酒,自己去了角落里的吧台。
窦方觉得浑身不舒服,把彭乐的手推开。她的耳朵里人声鼎沸但思绪是缓慢的,好像蜻蜓点水,时不时要在某个过去的片段上稍做停留。有时候她也会想起彭乐,他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当时彭乐是冷冰冰的,绝不肯对她稍微假以辞色,所以她始终有点怕他。她不时偷偷去观察他,她看见此刻彭乐就瘫在沙发上,望着舞台上发呆。他打个哈欠,露出点厌倦的表情。有两个衣着暴露、嘻嘻哈哈的漂亮姑娘喝醉酒,把身子重重地往沙发里一倒,彭乐懒洋洋地把旁边的招牌摆出来,上头写着:拒绝蹭卡座。两个姑娘勃然变色,异口同声地骂抠逼,彭乐当然不甘示弱,坚决地予以还击,结果他们半真半假,表面斗嘴,实则调情地搅和在了一起。
窦方觉得彭乐非常矛盾,她不懂他的玩世不恭。她在旁边默默坐了一会,起身去洗手间。进了厕所隔间,窦方把外套脱下来,她里头除了秋衣外,连胸罩也没穿,热得浑身冒汗,简直是傻逼之举。她索性也不急着出去了,坐在马桶盖上,拿起手机玩游戏。游戏玩了快一个小时,彭乐发信息催了两次,窦方才懒懒地穿上外套,把手机放回兜里,跺跺脚走出洗手间。
外头走廊上的两面墙贴满了切割玻璃,有一条长沙发。这里大约是整个酒吧最僻静的区域,但没人会愿意在这条沙发上谈情说爱,因为一抬头会从切割玻璃中看见自己或对方无数张支离破碎的脸,那场景堪称魔幻。所以这沙发十有八九是给尿急排队上厕所的人坐的,或者有醉鬼倒在马桶前,也可以就近抬上来当床睡。
窦方看见张弛坐在这张定位不明的沙发上,胳膊肘撑着一边的沙发臂,一手托腮,手机上的游戏画面在频频变换,显然他心思不在那里,她刚露面,他就抬起了头。
哦,你也来上厕所吗?这招呼打起来有点怪。窦方跟他目光一对视,只好不尴不尬地点个头,继续往回走。
“能在这待一会吗?”张弛说。
窦方一怔,她脚上的那阵麻劲已经过去了,但动作还有些迟缓。张弛坐起身,在沙发上拍了拍,“就坐一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窦方走过去,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她没主动吱声,等着张弛开口。
“我上次说的事儿,你考虑好了吗?”
窦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她假装迷糊,“什么事啊?”
“我让你和彭乐分开的事。”
窦方舌头打结,“我,还没考虑好呢。”她为掩饰慌乱,低下了头。
张弛望着垂头丧气的窦方,忽然说:“你必须要那么多钱吗?”窦方沉默地把脑袋点了一点,张弛说:“我给你。我可以去想办法。”窦方诧异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他的钱从何而来,听到这句话,她脸上骤然红了。她在彭乐跟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跟他伸手要钱,但换成张弛,她却羞于启齿。并非因为张弛没有彭乐那样有钱,而是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窘迫。
张弛说:“我可以给你钱,你今晚能跟我走吗?”
窦方嘴巴翘了翘,“你现在有多少钱?”
张弛估摸了一下,他刚发了工资和年终奖,“两万。”
窦方脸上还有点发红,她咬着嘴巴,看张弛,因为彭乐的原因,她始终对胡可雯此人耿耿于怀。“你以前的女朋友跟你伸手要过钱吗?”听张弛说没有,窦方肩膀垮下来,她摇头,莫名固执,“我不想要你的钱。”
张弛看着窦方,“我今晚是因为你才来的,你知道吧?”
窦方闷不吭声,她感觉张弛要来拉她的手,她忙把手往身后藏去。张弛顿了片刻,起身走了。窦方感觉手心汗津津的,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慢吞吞走回卡座,何欣三个蹦迪爱好者正大汗淋漓地喝啤酒,看样子还能蹦一晚上。彭乐早等得不耐烦了,窦方目光在舞池和吧台搜寻了几秒。“小哥先走了,哥你困了也走吧,不用管我们,别忘了买单就行。”
彭乐骂何欣没良心,抓起车钥匙,拉着窦方就往外走。上了车,窦方看见张弛在几分钟前给她一条信息:你能来吗?他给了个房间号,是他们到酒吧前途径的宾馆。窦方问他:有事吗?张弛的回答很简单:有事。
窦方的手在衣兜里,攥着手机,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发呆。车窗上照出一张模糊的人影,窦方不禁把头发慢慢地拨了拨。
第二十八章
彭乐在车上接了个电话。“又怎么了?”从他那随意中带着敷衍的语气窦方猜测可能是他妈,然后他把车临时停在道边,语气也恭敬了,“现在吗?”对话的人似乎又变成了他爸。把电话挂了之后,彭乐继续开着车,有一阵没说话。到小区楼下,彭乐告诉窦方他今晚得回家,窦方哦一声。 “别瞎想,跟你没关系。”彭乐误解了窦方心不在焉的原因,他解释说:“是公司里的事。”
窦方点头,她下车站在路边,看见彭乐的车子驶离。她在门口低头徘徊了一阵,心里好乱,这期间她把手机拿出来又看了几次,和张弛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他最后那条信息:有事。也许他真有事呢?窦方想,他不是那种爱扯谎的人。她下定决心,打到一辆出租钻了进去。
到宾馆楼下,旁边的便利店都还在营业,窦方觉得就这么两手空空地上去有点怪,又进便利店逛了逛,买了两三个苹果,还有一个扎手的菠萝,结账时她得知这颗菠萝是台湾粉红奶油菠萝,比普通菠萝价钱要贵一倍,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粉红菠萝,然后拎着塑料提兜,到了宾馆房间外头。
来开门的是张弛。他才洗了澡,头发还有点湿,穿着t恤短裤,脚上是宾馆提供的拖鞋。从他发完信息过了两个多小时,窦方全无动静,张弛已经意兴阑珊,准备睡觉了。看到窦方的脸,张弛还有点意外,两人对望着发愣,窦方把塑料兜拎起来,“你,还吃菠萝吗?”
张弛接过塑料袋,往玄关的柜子上一放,忽然把她扯进了怀里,低头吻了下来。
房门在身后被甩上,窦方被迫退了几步,背抵在墙上,她双手无力地推了一下,并不能撼动对方分毫,于是很快放弃了,双手环抱住张弛的脖子,两个人的嘴巴舌头和身体都急不可耐、热烈地交缠,窦方的嘴巴被张弛咬了一下,她嗓子里发出轻轻的嗯一声,张弛的脸后退了点,他看见窦方还闭着双眼,睫毛轻轻地抖动,被雪粒打湿的刘海和两鬓的短发沾在脸上,她真是有种乱七八糟的可爱。两颗苹果被他随手扔在桌上,从塑料袋里咕噜噜滚出来,砸在地上,窦方不满地睁开眼,手还紧紧揪住他的衣领,她的脸颊还有点红,嘴里咕哝一句:“不是有事吗?”
张弛又用双唇碰了碰她的,他把她两颊的散发拨开,看着她的眼睛,“让我照顾你吧,我会对你好的。”
他的声音和眼神真温柔,让窦方想起了在派出所的那个清晨,当时她才被他用借口关押了一晚上,做了个糊里糊涂的囚犯,可她在看到他的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她忽然觉得四肢无力,心头一阵悸动。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应该叫做春心萌动。之后每见一次,她的心动和心烦就各加深一分,有段时间她对他特别恼火。
她咬着嘴巴,满怀期待,“你爱我吗?” 有些傻愣愣的。
张弛捧着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说:“喜欢你,很喜欢。”
窦方溢开笑容,她脸稍微一别,又主动迎上他的嘴巴,两人身体相贴,张弛的手在她的腰上停了一会,往上摸索,果然她又没有穿内衣,他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胸,慢慢揉捏,嘴巴分开了一点,没有说话,他垂眸看着她。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呀?”
张弛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你如果真的不想要,我也可以忍着。”他的手不动了,但没有马上撤出来。
窦方憋着坏,“老这么临时刹车,对身体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