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针过?后,又喝了秋荷特调的汤药,卫湛稍作小憩。
宁雪滢则张罗起去往薛御医住所的事宜。
去探望老者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羁旅者的感同身受,伶仃孤单是漫漫人生的常态,宁雪滢无?力改变,却想为老人做些什么,也能温暖自身。
听说老人是姑苏人氏,刚好新聘请的老御厨还擅长苏菜,夫妻二?人便带上了老御厨,载着?一车的食物酒水前往薛御医的宅子。
卫湛知薛御医今日不当值,也就没有拒绝妻子的提议。
两辆马车在星河下驶行。
嚎啕大?风刮耳,宁雪滢伸出手?,放在火盆上方?取暖。
身披银灰裘衣的卫湛朝火盆里添炭,听着?火星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不多时?,马夫在一条细窄的巷子里拉住缰绳,稳稳停在一座古朴的小宅前。
老御厨从后面的马车跳下来,一样样卸下食材和酒水,笑说薛老不必购置年货了。
得知有客前来,薛御医身穿单薄衣衫小跑出来,迎风作揖,“贵客至,蓬荜生辉,诸位快请。”
宁雪滢跟在卫湛身后朝老人颔首,甜甜的笑靥汇成严寒中一缕暖流。
卫湛扶住蹒跚的老者,褪去平日的冷矜,温声道:“内子觉得府中闷,晚辈带她出来转转,刚好路过?,顺便来看看,叨扰薛老了。”
“哪里哪里,快请。”老者没有过?多猜测,孤家寡人的,又哪有值得伯府世子觊觎之?处。人家能记得他,他已经很欣慰了。
小宅简陋,入了二?进院一眼览全貌,没有游廊、抱厦、耳房,坐北一座正房,左右两间厢房,正中摆着?一口?缸,水面凝冰。
瞧见老御厨和车夫向宅中搬运东西,薛御医面露不解,“这是......”
与薛御医有过?几?面之?缘的老御厨扛着?米袋子笑道:“世子爷买多了年货,匀给老兄一些,放在厢房?”
薛御医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看了一眼搭在厢房的灶台,老御医拍拍手?,准备热锅烧油。
两名车夫跟着?打起下手?。
在短暂的错愕后,薛御医意识到这是卫湛的好意,不禁有些哽咽,“世子、夫人,去堂屋坐吧。”
堂屋以榉木装饰,家私有些陈旧。
老人家泡了茶,又拿出白皮点?心,颤巍巍递到宁雪滢的面前,“世子夫人别嫌弃。”
宁雪滢接过?油纸包,吃了一整块。
三人都是话?少?的人,宁雪滢主动挑起热场子的担子,巡睃半圈,视线落在一排书架上,“薛老平日看的都是医书?”
老人家扭头看向书架,笑着?解释道:“活到老,学到老。”
宁雪滢接着?医术的话?题聊了起来,不知不觉聊到了针灸上,却没提起定制银针一事。
不愿以今日人情给事忙的老者再添麻烦。
但薛御医听出小娘子对?医术的兴趣,起身拿过?书架上最厚的一本册子递过?去,“这里面是小老儿总结的针灸之?术,以及银针的打磨,也算毕生所学,希望能帮到夫人一二?。”
资深医者的毕生所学,不是金银能衡量的,宁雪滢起身施礼道谢。
小半个时?辰后,老御厨招呼着?三人落座,笑说自己喧宾夺主了,让薛御医别介意。
薛御医摆摆手?,“寒舍来客,小老儿求之?不得,怎会介意?快请坐。”
连同车夫,六人围坐在厢房的小桌前,褪去规矩束缚,和和乐乐吃了一顿夜宵。
傍晚已用过?膳,宁雪滢没多大?胃口?,却还是浅尝了几?样老御厨做的姑苏菜肴。
风雪天,孤灯一盏的小宅,迎来了十几?年来最热闹的一晚。
甚觉与老人家投缘,宁雪滢郑重地拱了拱手?,“不如晚辈拜您为师,您教晚辈医术,晚辈给您养老,如何?”
薛御医怅然一笑,这些年拜师的人不计其数,但真心想给他养老的怕是一个都没有。
他重重点?头,“行啊,小老儿可?是得了大?便宜。”
众人哈哈大?笑,就差起哄让两人当场认作师徒了。
卫湛静静看着?老人,隐约瞧出些端倪。
回去的路上,卫湛看向坐在对?面手?捧册子的妻子,“明早再看不迟,别伤了眼。”
宁雪滢没抬头,沉浸在字里行间中,“不愧是薛老毕生所学,我可?是受益匪浅呢。郎君可?寻薛老看诊过?心疾?”
“曾经邀约看诊过?,但我临时?有事离京,再回来,薛老就被调进宫侍君了,一直不得闲。之?后有机会,倒是要?托他诊上一番。”
宁雪滢特认真地回道:“郎君等我学有所成,再为你?治愈。”
卫湛笑了笑,没有拒绝。
宁雪滢又道:“郎君何时?再有闲暇,能带我与秋荷同来吗?我真想带着?秋荷一起拜师。”
避开妻子热切的目光,卫湛垂眸,片刻后“嗯”了一声。
前世,他与薛御医没有交集,纵使听说皇帝因久治不愈砍杀了一部分御医,也没有多做打听,并不知薛御医的结局。
北风呼啸,萧瑟无?边。
道路不算平坦,晃晃悠悠,宁雪滢有些困倦,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