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公弯腰道:“杜忘赴任茺州牧,使得大理寺卿一职空缺,老臣是来向陛下举荐人才的。”
“哦?”萧砚夕靠在平宝座上,单手撑头,好整以暇等着他的后文。
景国公乐呵呵推举了一人,是他的宗族后辈。
萧砚夕托着侧额的手动了动,情绪不明。
宋贤替帝王说道:“老国公常年在外,与将士们相处在一起,怕是忘了官场的禁忌。举荐人才,亲戚近邻理应避嫌。”
景国公意味深长道:“如此说来,宋首辅也该避嫌。”
宋屹安坐拥大理寺第二把交椅,是最有可能晋升大理寺卿的官员。在举荐人才上,内阁和吏部最有话语权。而内阁首辅宋贤身为人父,当避则避。
宋贤点头,“那是自然。”
景国公压下唇线,面露不悦。他在三千营说一不二,犟起来,连太上皇也没辙,可新帝呢?他心里窝火,叹如今这般境遇,还要处处受制。
萧砚夕莞尔一笑,“首辅所言极是,老国公还是另寻人来举荐吧。”
景国公笑道:“老臣糊涂了,还望陛下不要在意。”
“无碍。”
“老臣还有一事。”
“请讲。”
景国公听宫中心腹传话说,杜忘之女掌珠被圣上带回了寝宫。心里憋着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起选妃的事,末了附加一句:“小女有凤命,注定要伴君左右。”
萧砚夕玩笑道:“皇后的人选,关系江山社稷。朕和太后一直在物色合适人选。令嫒年纪尚小,性子还需磨练,短期内,恐不能胜任。”
景国公夫妇虽觊觎皇后之位,但没张狂到敢威胁帝王娶女儿为后。现如今,后宫空置,别说皇后,就是四妃人选也未确定。这个节骨眼若能送女儿进来,来年诞下龙种,何愁后位。
“小女可先进宫为妃。”
萧砚夕捏下眉骨,抬袖道:“此事,事关重大,有待商榷,今日暂且搁置,容朕细细地想。两位爱卿若没旁的事,先退下吧。”
宋贤弯腰,“臣告退。”
景国公心里那个气啊,当面不好发作,随宋贤一道出了御书房。两人途经太和殿时,景国公停下步子,看向门口的甪端,觉得自己就是守卫皇家的甪端,却得不到该有的回报。
自新帝登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大不如前。然而,一旦各地藩王作妖,新帝还不是要依仗他去摆平!想到此,他心里更为不平衡。在皇家卸磨杀驴前,定要好好拿捏一番。
御书房内,萧砚夕执笔批阅奏折,没有因为景国公的无理要求感到不悦。继位后,他很少因为臣子的言行大动肝火,这并非以忍为阍,那是逐渐做到了海纳百川。
后半晌,张怀喜站在御书房门前传膳。宫人们端着饕餮美食鱼贯而入。张怀喜一一试吃后,请帝王进膳。
萧砚夕像是没想起寝宫里的小家伙,慢条斯理地进食。用膳后,以锦帕擦拭薄唇。
入夜,掌珠收到了帝王用过的锦帕。她捂住饿瘪的肚子,攥着帕子扇凉快,耐心等着帝王回来。可等到子时一刻,也没等到人。眼皮子上下打架,最终支撑不住,耷拉着头沉沉睡去。
丑时刚过,一身玄衣的男子信步而来。撩开内寝珠帘,见灯笼椅上坐着一个身着轻纱罗裙的小姑娘,凤眸一敛。
“咳——”
他抱拳咳了下。果不其然,见小姑娘哆嗦一下、坐直身子。
这是有多怕他?
既然怕他,何来招惹他?
这胆儿是从哪里练就的?
掌珠扭头瞧了一眼,看不出欢喜。起身面对男人,手里捏着锦帕,屈膝裣衽一礼,“陛下。”
萧砚夕没搭理,越过她去往湢浴,也没要求她进去伺候,更没有旁的侍从。
掌珠拿不准他的心思,挪步到门口,手指抠了抠掌心,“殿下有何吩咐,唤我就行。”
回应她的,是撩动的水花声。
稍许,萧砚夕穿着一身雪白中衣走出来,那衣服与掌珠身上的罗裙面料相似。
男人淡淡瞥一眼,径直走向龙床。
想到一会儿的事,掌珠不自然地低下头,耳朵红个通透。拿起事先备好的布巾,走过去,“掌珠为殿下绞发。”
萧砚夕没应声,捧起床边的书籍,翻看起来。
掌珠站在一旁,动作轻柔地为其擦拭湿发。夏夜空气闷热,湿发很快干了。
她放好布巾,略显局促地抓了抓裙带。
萧砚夕始终没抬眼,直到张怀喜在外面提醒该安寝了,才抬起眼帘,“你还在这?”
掌珠忍不住嘟囔,“腿好疼啊。”
“站的?”
“嗯。”
萧砚夕用书拍了下她的臀,“胆儿越来越肥了。”
掌珠顺势坐在床尾,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拿起玉如意捶了捶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