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行器上往下看的话,葛沥湾像是蜷缩在六区手心的一只蜗牛。
但是这里生活着六区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人口。
执慎手指夹了一支烟,也不抽,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在飞行器的玻璃窗前一言不发的林涿玉。
“你在六区这么久,没来过葛沥吧?知道葛沥湾为什么叫葛沥么?”
林涿玉嫌恶地看了一眼执慎手里的烟。
“咳咳。”执慎讪讪把那支烟找了个角落塞了。
“这个葛沥啊,是旧马来语。意思就是鱼,葛沥湾啊,以前就是旧湾区的那些人捕鱼卖鱼的地方,直到后来改制,这里才并入第六区,但是这个葛沥的名字就一直流传了下来。”
“不过现在葛沥湾也和之前差不多,人多的就和沙丁鱼一样,一网兜下去能捞起四五个活蹦乱跳的。”
飞行器上的其他人都笑起来。
只有林涿玉没笑。
林涿玉的指尖抵在玻璃上,在过高的空中泛着透明的粉嫩。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的嬉笑怒骂没有任何的反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执慎笑着笑着又和下属相互看眼色,声音减弱后尴尬地抿嘴唇。
“到了,往前飞行器进不去。过水走短时间就能看到那人的家。”
执慎给下属使眼色,从飞行器上放了一台加强的机车,只要林涿玉露出一丁点不适应,他立刻挟人上车。
林涿玉第一眼看到的是面前脏污的地。
那其实不能说是地,应该是覆盖在地面上的发酵后的有机物。
黄汤乱流,泥泞恶臭。
执慎在一旁说:“其实我这里——”
下一秒林涿玉的鞋就踏进水坑,溅起来的浊液撒了他一裤腿。
身边几个小弟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执慎哈了一声,左右松动着下颌骨。任谁都看得出他被惹恼。
只是罪魁祸首林涿玉秀丽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逼仄的棚户群,就像坠落在泥潭里的一支百合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什么看!”执慎对着一旁鹌鹑一样的下属吼道。“还不快跟上!”
下属点头哈腰地往前走,留执慎一个人在后头,小声骂了句。
“他妈的,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前基因工程研究员最后沦落到住在葛沥湾的棚户区。
论谁都很难想象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画面。
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个用基因清洗之前就淘汰的雨披勉强达成的小屋顶看起来摇摇欲坠,墨蓝色的棚顶上蓄着暴风刮来的枯枝烂叶。
外头用一根生了新芽的老木头当作门牌,分叉上“还挂着一个塑料网兜和吃剩下来的半个胡萝卜。
镖是收保护费的熟客,他小棚子面前吼道。
“喂,臭老九,你的保护费呢?”
旁边棚户没穿衣服的小孩探出头来,学着他喊:“喂,臭老九,出来交保护费啦!”
镖狠狠瞪他一眼,那小孩吓得尖叫一声钻回棚户里,林涿玉看到了一条又细又长的猴尾一闪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上次的都没交,再不交你的蟑螂窝也别想住了。”
“镖爷——这就来了。”
褪色的雨披下传来生锈金属门被拉动的刺耳响声。
“来啦来啦,镖爷,钱我早就准备好了。”
昏暗的棚户里渐渐显示出一个身影,来人大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贼眉鼠眼,头发灰白卷曲,劣质白背心裹着一身的精排骨,边走边哎哟乱叫着驱赶夹脚拖鞋里的蟑螂。
“镖爷您看看这个数对不对。”他恭恭敬敬地两手奉上他的保护费,谄媚的笑容挂在脸上像胶蜡。
镖撇他一眼,“你小子,又去哪里发财?”
“哪里发财。我就舔舔从镖爷指缝里的油水就能饱了。”
“看来你偷的油水不少。”镖把帐递给身后的马仔。“数没错。”
王癸生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笑眯了,殷勤:“镖爷辛苦,要是没事,来我里头喝茶。”
“就你那蟑螂窝,我进去都嫌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曾经的基因工程员陪着地头马仔笑,瘦成枯柴的手在身后缠成了麻花。
“走吧。”镖还记着之前老大吩咐他要演的戏,佯装离开。
王癸生见他们离开,手脚并用地往自己的棚子里赶。
“等等王生——”
瑟瑟发抖的铁门被一只手拖住。
黑暗里王癸生的眼睛像是两盏鬼火一样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