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新的一天开始了
密托尼克公学的学生以贵族为主,入学年龄通常在十四至十八岁,已经是踏入社交圈的年纪——或者说,正是因为要社交,所以才会来上学。
这片大陆上每个国家的贵族作息都差不多,无论是以浪漫与艺术之都闻名的西利蒙,还是以狂野和豪迈着称的基努,亦或是号称文明起源、严谨与自由并存的拂曼庭。
一旦踏入社交圈,贵族的作息基本就是一个样:下午是下午茶、茶话会、各色沙龙,狩猎、打马球、下飞棋、比剑以及俱乐部活动,晚上和深夜是舞会、派对、音乐会、歌剧。
一个有头有脸的贵族势必会拥有满满当当的日程表,出勤率是他在圈子中地位和人脉的证明。除非高贵到所有人求着他出席的地步,否则不在任何社交场合露面的贵族跟死了没区别。
‘连脸都不能让人记住的人,难道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大事吗?’——诺顿帝国现任国王如此说道。
因此,贵族们凌晨四点入睡是常态,早餐则通常临近十点。
所以早上十点才是一天的起点——对不事生产和服务的人来说。
密托尼克的作息也跟贵族作息保持一致,一天三门课,上午一门,十点半开始,下午则是两门。
虽然上课时间跟我上辈子相比简直是松快得不得了,但睡懒觉这事儿吧,就没有底线可言,每天起床依然是最困难的时候……
我被蜂叫醒时,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正缩在被窝里躲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束阳光照在被我睡出个窝窝的枕头上,却完全找不见我的人影——我早已整个儿缩进了窝中,假装自己是个石头。直到双眼微微一烫,在被窝里也感受到了阳光透过眼皮渗进来的那种橘黄亮度。
我噌地一下坐起来,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银毛,懵懵地望着床对面的墙,还睁着一双亮澄澄的黄金瞳。
墙壁上精致的唐草花纹与我面面相觑,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在哪。崭新的阳光倾泻而下,我沐浴在祥和温暖的光中,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以后睡懒觉要变成困难的事了。
我呆呆地想。
我的眼睛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阳光直射,真就是被太阳公公叫醒。
蜂站在窗户旁的墙边,那么大一只,足有半扇窗户宽。他娴熟地找到了窗外的视野盲区,避免有人偷窥到他的身形。只有尾巴伸长——他的尾巴居然也是可以拉长的,一节节地展开——从地上匍匐到我的床边,钻进我的被窝,推醒了我。
我仍然一身狼狈,因沐浴阳光而发烫的双眼和蜂的剧变,都在清晰地提醒我:我记忆中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我没在做梦。
距离开放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而我在星期六的凌晨被抓,在星期天的夜晚睡进了新家。
今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周一。
我低头拎起被子,一只尾巴就贴着我的肚皮钻出来冲我摇摆,然后尾巴尖像箭头一样指向了楼下,后院的方向。
‘咚、咚、咚——’
后门被敲响了。
我看向蜂,蜂点点头,表示外面的气息十分无害,并且之前已经敲过一次,所以他才会叫醒我。
昨晚我不仅没洗澡没换衣服,同样也没换鞋,床边摆着的只有我沾满灰尘泥土的皮鞋。我揉着一头乱毛,胡乱屐拉着皮鞋下楼,隔着门板往外看,门板在我眼中变得透明——
门外已经没有人了,门口隔着一个用蓝色格子花布盖着的竹篮。
竹篮是市集上随处可见的编制款式,但把手系着一条质感很好的白色丝带。
[白色丝带状编织物。原料是独角有翼马的鬃毛。]
我悄悄拎进了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篮子里放着护肤的乳膏、按摩油、理发剪、墨水、羽毛笔、替换装的羊皮纸、已经盖上邮戳的信封和一些镀金邮票,贴在信封上的便签表示,如果使用这些信封或贴上这些邮票寄信,会享受最麻利最安全最快捷的邮递服务。
还有十五支小臂长的蜡烛,跟特招生每月补贴的白蜡烛不同,是用鱼油、蜂蜡、鲸油精制的,通体呈现均匀的淡黄色,分量够我挥霍一个月。
一套木塞广口瓶药剂,瓶身标签上写着‘您家庭忠诚的骑士:常备药物套组,守护您与家人的健康——乌蒙里奇制药公司’。
一瓶魔法药剂,手指长的玻璃瓶,精美得像淑女们的香水,我嗅了一下,质量上佳的除痕剂,只有这种魔法药剂能洗掉我手臂上的猩红纹样。
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一个巨无霸烟熏马肉太阳蛋三明治,好香,打开的时候太阳蛋浓郁的澄黄流心还在缓缓流动,太贴心了,麦索管家。不过这个分量也太看得起我了,得分给蜂一半。
棕色染发剂,一套半旧的校服和皮鞋,两卷绷带,一封用密托尼克的火漆印封口的信,封口还写着‘限宿管拆’。
这些东西井井有条地将这个竹篮填得满满当当,充分展示了收纳技艺。
还有……
我将最后一个玻璃瓶举起,放在阳光下细细查看。瓶子中装满了淡蓝色的清澈液体,仿佛将海洋封锁其中。
只有阳光折射的些许角度,能够看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淡蓝色的液体中,还浸泡着四个球体。
两对接近透明的眼球,正在其中缓缓漂浮。
这就是我最需要的东西。
只要拿到这个,跟密托尼克无论怎么合作,我都不算亏。
[水藻蛇的眼球。关于水藻蛇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说认为它是水藻蛇形龙退化而成,因为龙血比例极度稀释而被逐出龙的范畴。二说认为它们拥有进阶为龙的神秘仪式,每次洄游都是在寻找进化的机会。
无论如何,它是水藻蛇形龙的亚种,尽管唯一的能力是变色,战斗力极低,听起来辱没了龙的名声,但好歹十分稀有。
现在是能够伪装眼球和面容的魔法道具,只需付出少量魔力设定好伪装效果,便可长期使用。最好不要频繁更换它设定的外貌,毕竟是已经死去的东西,变换阙值远不如活着的时候高。使用方法是直接放进眼睛里,戴起来会有点咸。
佩戴时若施展以眼部作为释放部位的攻击性魔法,有可能造成该道具永久性损伤,损伤程度与攻击强度成正比。
每隔4时需浸泡一次海水,脱水太久会干涸——干涸的当然不能用,人眼的干眼症都会引发失明,更何况水生生物的眼睛?]
我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当花洒里温热的水淋遍我全身,热水溅到冰冷的地面上,骤然炸开无数白雾时,我站在升腾的水汽中,用力搓了一把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呼……”
我花了半个小时,洗澡,洗去纹样,剪头发,染头发,最后戴上水藻蛇的眼球。站在镜子前,我居然觉得有点陌生。
镜子中棕发棕眸的少年浑身赤裸,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前额和后颈,肩窝里还沾着剪断的银发。他隔着镜子与我对视,伸手跟镜外的我掌心相对。
我看着他棕色的眼睛,看着他眼中的怔愣,我也怔愣半晌,对我自己说:
我是诺莫·温。
新的一天开始了。
缠好绷带,穿上校服,我出门了。
“走了喔,蜂。”
我说着,合上了门扉。
行走在人流之中,才会亲身体会到世界一点儿也没变。路边依然是郁郁葱葱的行道树,来去依然是行色匆匆的学生,耳边除了陨铁黑龙中气十足骂骂咧咧的吼叫,就是少年少女们嬉嬉闹闹的欢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空气里会飘来食堂的芳香,召唤院是各类物种混合的腥臊,魔法院则散发出稀奇古怪的药材味道。最大的纷争是跟食堂阿姨斗智斗勇地抢面包,最大的烦恼是挂科重修和留级,以及学炼金究竟能不能毕业。
虽然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跟整个世界相比,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该上学的还是要上学,该吃饭的还是要吃饭,该写的论文逃不掉,该交的作业跑不了,这就是和平。
天依然那么蓝,草依然那么绿,同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