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给教堂送信?”
“要不然怎么说我们有缘分呢,先生。这可是个罕见的事情,一般的信件在九点钟左右就会派送完毕,保证在贵族老爷们起床之前,他们的仆人能筛检出足够分量的书信,放进主人的书房里——除了加急信。”
乔尼耸耸肩,“今天的急信特别多,您会看到我和我的同事们在街上狂奔到黄昏的。还会有数不尽的猫头夜鹰,从校外飞进骑士团核查的鹰巢中……骑士老爷们也要忙到晚上啦……”
我眼神闪动,乔尼也眼神闪动,我们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我:“也就是说……”
乔尼:“也就是说,明天的报纸会非常精彩!”
我:“……”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这人真是三句不离主旨啊。
邮差自然而然地掏出一张订阅单和铅笔,像跟在即将起步的火车旁边追着窗户兜售零嘴的小贩,无比娴熟地递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您只需要在这写下您的住址和名字,明天最新一期的刊物就会出现在您家的信箱里。邮局?当然不用再去,乔尼就是为节省您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服务的,手续一定为您办妥。没有信箱?我会扛一个过去给您装上。”
“嗯……其实,因为某些原因,我现在并不住在宿舍……”
“可以填您喜欢的任何名字。乔尼每天送的期刊里有七十二个汤姆和七十一个杰瑞。”
……活该你做成生意。
那我就是第七十二个杰瑞了。
我订了乔尼推荐的周刊和半月刊,又订了各个行业最有影响力的周刊。收到我现付的订金后,乔尼更是欣喜若狂,对我又是一顿输出,夸得我有种马上抓着马鸵鸟逃跑的冲动。
他一共给我打了八折,附赠了我常看的所有日报和另外几种销量最高的报纸,然后还送了一只挂着嘟嘟鸟羽毛装饰的鸟哨。
“这是模仿我的嘟嘟鸟叫声的鸟哨。如果您需要寄件,只要在密托尼克公学内,您就可以吹响这个哨子,乔尼马上就出发!”
我惊讶道:“你的嘟嘟鸟能听清全公学内的哨声吗?”
“不能,”乔尼轻松地说:“我收买了一批灰雀,拜托它们听到我的鸟叫声就传递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活该你赚钱!
乔尼心满意足地收好我的订阅单,“那么,杰瑞先生,乔尼就先走一步了!”
马鸵鸟转头:?
“现在风向正好,很适合赶路,我们下次再见啦!嘟嘟鸟,起飞!”
“嘟~”
嘟嘟鸟深吸一口气,跟充气了似地膨胀起来,边跑边变圆、变大,变得特别圆、特别大,脚步也越来越慢,然后在合适的时机轻轻一蹬。
“嘟嘟邮递,包您满意——!”
嘟嘟鸟带着乔尼的声音,像热气球一样升上天空,乘着风,扑闪着一对小翅膀飞向了前方。
马鸵鸟惊得眼珠子都瞪大了,看来是没见过世面,在下面蹬着两条大长腿,徒劳地扑闪大羽毛扇子翅膀也没飞起来,不然它就不叫鸵鸟了。
我颠儿颠儿地坐在它背上,怜爱地说:“人家叫鸟不叫鸡是有原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又安慰它:“没事,你长得像鸟啊。”
马鸵鸟居然被我安慰到了,重新抖抖羽毛奋力狂奔,真好哄啊……
不远处,已经露出了一角教堂的白色尖顶。
周围栽种了不算高的树林,如护卫般在原野上簇拥着纯白的教堂,白色尖顶就从树林里矗立出来,用铅条镶嵌的彩绘玻璃比大门更加高大恢弘。
偏僻的选址带来旷野特有的静谧,唯有这种祥和能洗去人世的污浊,让心灵短暂地靠近圣神的脚踝——信徒们如此坚信。
神父接见了我。
他对我的头顶毫无反应,我悄悄瞄了一眼。
这位[图鉴]11级。
神父袍下是能除魔的圣职者货真价实的肌肉。
我们互相问过对方的信仰和圣神,用圣水洗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一边在胸前划十字,神父一边拿白百合、玫瑰、长春花扎成的新鲜花枝沾了圣水,轻轻扫过我的双肩和双脚,然后我才能进入下到死者短暂停留之所,人类将子女送还给圣神前的最后一班岗亭,看望圣神庇护下的灵魂。
伯克利·约翰逊,就躺在水晶棺中。
他看上去比我上一次见他的时候好得多,穿着一身整洁的白色长袍,双手交叠放在腹前,所有狰狞的、证明世界对他并不友善的痕迹都被遮掩干净。
露出来的双臂和面容都只是微微苍白,眼睛安稳闭着,嘴也合拢,唇是浅粉色,安详得像是睡着了,我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这当然是错觉。
神父已经掏出了拭泪的手帕,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说来十分惭愧。
为了赶上开放日,抓住唯一能光明正大离开密托尼克的机会……我是打算直接离开的。
收拾好伯克利的遗物后,第二日凌晨我就会离开密托尼克,丢下伯克利的尸首不顾。
我知道伯克利的亲属需要一周才能赶到这里,我不管他,就不会有人管他,他会被孤零零地扔进公墓。我原本准备拜托皮特……虽然是受了精神魔法的影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哪怕没有人可以托付伯克利的尸体,我也会抛下他。
可谁能想到呢?我虽然没能赶上开放日,却也不用再费心离开密托尼克。我的命运急转弯之后,又奇妙地衔上了初始的缘由,我最终回到了他的尸身前。
世事无常,唯有这一点,算是不幸中为数不多的幸运吧。
“您该在前天来接他。”神父有些谴责地对我说:“生灵在人间逗留得太久,会让期盼他归去的圣神失望。”
“……”我沉默几秒钟,接过了他的手帕,开始按在眼角拭泪,“我非常抱歉,希望圣神原谅一位过于悲痛的朋友,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友人……”
神父安慰我,我不听,他再安慰我,我还是不听,往返三次,我终于听了。
“至少允许我向圣神献上歉意。”
说着,我递上一枚金勋。
神父一脸宽容地接过,捏捏那枚亮闪闪的金币,一眨眼的功夫那枚金勋就和手帕一起消失在他口袋中,然后他叹息着在胸前划十字,告诉我圣神会祝福我。
“我行走于人间,还会有许多蒙受圣神祝福的机会。”我说:“但我可怜的友人,他该如何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神父:“您是说……”
我请求他将伯克利再保留几天。
神父轻声细语地跟我解释,人间属于活人,灵魂属于圣神,圣神不会希望受祂眷顾的灵魂过于迟疑地拒绝祂的怀抱……
我付了一笔金勋。
神父顿了顿,又为难地说,水晶棺的数量是有限的,必须要及时供应给新的灵魂使用。
我知道,这水晶棺老员工了,里面躺过的人不止千百个,现在躺着伯克利,之后还会躺进别人。生生死死,永无尽头。
神父看上去为难得真情实感,“并非是我不近人情,倘若是平时,多给人间的亲属一些告别的时间也不是大事,只是近日教堂内回归圣神的灵魂略有些多……”
“是吗。”我说,“愿圣神保佑他们。”
然后加了钱。
神父感动地用手帕擦拭自己的眼角,“噢,圣神在上,多么难得可贵的情谊,您和约翰逊先生的友情深深地打动了我,想必圣神也会宽慰您的赤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抚摸着水晶棺,“圣神在上,我只是希望他的亲属能送他最后一程。”
“为什么不能呢?”神父说。
离去时,我逐个路过排列整齐的水晶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神父:“教友?”
“……没事。”我说。
神父将我妥帖地送离教堂,走出厚重静穆的地下室,我才朦朦胧胧地听到了教堂外细密的水滴声。
——下雨了。
教堂外的原野被一朵厚重的乌云遮蔽,雨帘滴滴答答地落在波浪般的草地上,风不算冷,但十分湿润,扑在脸上像穿过了一层雾。
“按照占卜术的预测,这朵雨云该在明天才会飘荡到密托尼克才是……是昨晚突然刮的夜风让它提前到达了吗?圣神的旨意真是难以揣度啊。不如避避雨再走吧。”
我客气地回绝,见神父还想关心我,便拿出了杀手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谢您,”我说:“但我下节是炼金课。”
神父原本的劝说咽下去了,转而递来一把伞。
我怀疑阿尔克教授的风评不全是他自己的锅,可能还得益于他太好使了。
“您下次来教堂的时候带回给我就好。这会是一场倾盆大雨,可能您朋友的亲属要晚几天才能到了。如果沿路的公共马车停运的话,就得等更久。”
“没关系,辛苦你了,神父。”
我撑起伞,走入了缥缈的雨中。
给马鸵鸟披雨衣时,我想起了刚刚瞥见的熟悉面容——两具并排的水晶棺中,躺着的是那两个黄铜骑士。
一个被我烤熟了,另一个不知为何也死了,从外表看不出致命伤,可能是未完成任务的惩处。
其中那个曾拔出臂剑与我战斗的骑士……手臂,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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