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辞并不知这笔如何操纵,所以墨痕展开一扇窗户时,他也不知自己能看到什么。
浓墨散去,窗内天光清明,风和日朗,一位面如芙蓉,眉若杨柳的女子,在初春丽景中容光焕发,时不时低颦浅笑。
苏孟辞回忆从前,前世的表妹痴情成病,嫁与他后本以为美梦成真,却不料陷入泥潭,痛苦不堪。
而如今的思思,一副少女无忧神态。
他抽了表妹情丝,对此仍有愧疚,可看着思思如今情貌,他又觉得值当,哪怕自己因此受罚也无妨。
若还能出去,他一定要面见圣上,请陛下收回成命,毁了思思与宫殊连的婚约。
他信思思这样的女子,此生一定能遇良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他苏孟辞半生凄苦寂寞,没了双亲,更无兄弟姐妹,所以到了前世,有了弟妹,自然心生怜爱,想尽力护持。
他在这一世,从未置身事外,他就是危应留,血脉是真的,情义也是真的,身旁的人,更是真的。
眼前画面一转,他竟看到了宫殊连。
宫殊连愁上眉头,满面忧虑,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到这个人,他也有想法。
自己若能出去,一定要撕下这人虚伪面具,让他认罪伏法。
这人百般谋划,定然与前世无异,只是想谋取泼天的富贵、惑人的权势,只是他先前未曾料到,没有自己与他狼狈为奸里应外合,他竟也敢害命谋财。
恭必衍双亲之死,与宫殊连脱不开联系,他一定要将这人绳之以法!
他狠狠盯着宫殊连的脸,身旁的人却将他一搂,拉开他衣袍,埋头咬了咬他的脖子。
他吃了一惊,侧眸一看,危应离的分身眉头轻皱,面颊紧绷,见他望来,便托住他后颈,倾身咬他颈窝。
他仰起头来,望向那扇窗,画面上仍是宫殊连,没有变化。
他正看着,脸颊却被人一抚,分身硬让他扭回脸看着自己。
身侧暗了下来,墨迹消散,那扇窗也渐渐淡去了。
他先是诧异,自己竟从这分身脸上看出了不悦,继而又有些心虚,按着分身的手坐直了,好声好气商量道:“我今日所见,请你不要告诉危应离,好不好?”
分身搂着他的腰,别过脸去,不看他,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孟辞歪头看了看,哄孩子一样说:“我知道你不会说话,可你是他的分身,就算不说话,也能和他互通有无吧?”
分身回头看他,眉头压得更低了,却不像在生气,而是有些着急。
他不知该怎么与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沟通清楚,突然想到说不定他会写字,于是便将狼毫笔递了过去,说:“不如,你写给……”
分身却在此时凑了上来,他唇上一软,话被堵了回去。
亲了一下后,分身便退了回去,又指了指自己的唇。
苏孟辞突然心领神会,“你要我亲你?”
他眉头稍稍松一些,点了点头。
苏孟辞哑然,不知这是什么花样,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一倾身,两手按在他左右两侧,姿势有些别扭地凑了上去。
他双眸一亮,眯起眼来,抬手将苏孟辞的腰一把握住。
苏孟辞把唇贴了上去,他立即探出舌来一舔,同时长睫轻扇,懵懂乖巧。
苏孟辞本不想纵然,但看他这般模样,不免想起了从前的危应离。几年前的危应离就是这般天真乖顺,可惜那时的他,对弟弟只有虚情假意,常常冷淡推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时心软极了,便由着他舔舐起来,见他笨拙模样,心一横便将舌头探了出来,顺着他心意与他唇舌勾连,生涩又热情地厮磨起来。
过了一阵,分身便将他搂入怀中,爱不释手地又亲又摸。
他看着对方俊美的脸,心中却有些怅然。
这人是危应离鲜血所化的分身,可他与危应离,又分明是两具身躯,那么他究竟是不是危应离本人呢?
危应离分给他的,似乎只有这副躯壳,以及对他的恋慕和情欲,这样而已,他便算作危应离了?
可真正的危应离,分明不止这些……
他胡思乱想着,神情便有些落寞,分身看见,便讨好地啄起他的嘴角。
他抬起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便对着分身说起话来:“危应离,哥哥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只是哥哥嘴笨,总是说错话……你不要生气,回来看看我吧……”
分身的神情毫无变化,只懵懂地舔舐着他的唇瓣。
他简直像被弟弟抛下的“孤寡老人”,不知道他对着分身说的话,危应离能听到多少,更不知道危应离下次入梦见他,会是什么时候。
自那以后,他只能在漆黑梦境中惶惶度日,偶尔挥动狼毫笔,也只能凭运气看见外面的景色,大约是他运气不好吧,才从未看见过危应离,也从未看见过恭必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嘉思和宫殊连,他倒时常看见,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二人皆在京中,远离阚州。
他虽不愿看见宫殊连这个小人,可又生怕宫殊连背地里再做什么恶事,毕竟前世宫大将军也死得蹊跷,所以挥笔看见宫殊连,他就全当监视了,把宫殊连盯得仔仔细细。
每当这时,危应离的分身便在他身旁不安分起来,甚至有些愠怒地将他按倒,胡搅蛮缠与他媾和起来。
是的,他在梦中浑浑噩噩数日里,大部分时间都与危应离的分身缠绵悱恻。
对方不仅乐此不疲,还越来越熟稔,比起先前的懵懂乖巧,在床笫间多了几分霸道缠人。
他常常几个时辰不能起身,被颠得腰肢酸胀,被干得两腿发颤,声音连日嘶哑,热汗淋漓间泪流不止。
他试过装晕,可晕了以后,对方不仅仍不住手,还愈发放纵,想拿那一柄狰狞肉刃,硬生生将他捅醒。
装晕不成,他便假哭,反正嗓子早已嘶哑,哭起来还真有些可怜,他一哭,危应离的分身竟然一愣,眼睛无措地眨着,有很是着急,却不敢动他,犹豫许久,才生疏地哄起他来。
这样一弄,倒教他不忍心装了,只因对方两眼微红,他怕自己再装下去,这人反倒要流下泪来。
他与分身相处久了,便摸出些门道来,也察觉出些变化来。
他仍记得分身初初化形时,似个空壳傀儡,不知心中被装了什么,但神情与行为都单调生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方他对床笫之事分外生疏,又比方他心性单纯,看不出自己的装哭,再比方他乖巧听话,几乎从未对苏孟辞摇过头。
这样看来,危应离这分身,与人偶无异,可这几日下来,苏孟辞又觉得不对。
他原本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可后来,他会皱眉,会笑,会因情欲满脸通红,亦会因醋意脸色阴沉,他好像一粒种子,渐渐发芽长大,正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危应离”。
可他又有许多地方,与危应离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原是一滴血,才使他比起常人,格外单纯,心思单一。
他望着苏孟辞时,苏孟辞便心间温暖,因为这人眸光清澈,满眼都是他。
苏孟辞想着危应离,想着外面的许多人,常常握笔发呆,而分身就坐在他身边,沉默地牵住他的手,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任何顾虑,只静静看着他。
分身与危应离一样,在梦中威能无边,有他在,苏孟辞便不再觉得冷了,燃起的火堆,也不会将脚上镣铐烧得通红。
分身对他言听计从,只有在床上有些强横,就像饿肚子的猫一样,他想吃肉,谁也拦不住。
他学得越来越多,竟无师自通许多花样,不再将苏孟辞按在床上,反倒游刃有余,常抱着苏孟辞以各种姿势交合,他极爱站着交欢,或许是因为这种姿势,苏孟辞不得不紧紧攀住他,他喜欢苏孟辞夹紧他的腰。
有时他会望着黑洞洞的天,小声唤着危应离。
分身却低垂着眼,抽送得慢了些,看着兴致寥寥,甚至替他披上衣袍,教他热得难受,想脱都脱不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对分身直言不讳,他想出去,分身并不生气,果然他与危应离不一样,若面前的人是危应离,他铁定要吃苦的。
有一日,他挥动狼毫笔,竟在笔尖破出的窗扇中,看到了危应离。
外头乌云万里,黑尘漫漫,狂风大作,黑云下千军万马,形如阴兵。
一看便是两军交战,然而兵力悬殊,两方厮杀间,之间黑尘四溢,顷刻把白甲银刃染得乌黑无光,连带着盔甲下的士兵,也突然两眼无神,行尸走肉般晃荡起来。
而危应离独坐帅帐,百无聊赖,阴阳镜在他手上起伏翻转,墨色神龙在帐外盘旋护驾。
甚至是不是有飓风卷起,将人马、车炮带上半空,再落下来,只剩一滩灰烬。
苏孟辞看得面无血色,他不敢相信这真是外头的景象,是人间的景象。
难不成他和危应离已经下地狱了?
他站起来,朝那扇窗走去,恍惚地伸出手,好像能这样走到危应离身边去,能这样将危应离拦下一般。
“危应离……”
他弟弟印堂发黑,眼底泛红,纵使是他这半路瞎学的算命先生,也看得出危应离业障极深,命格极凶,大难临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危应离如今肆意妄为,却毫无剥开云雾见天晴的样子,反倒在阴郁迷障中越陷越深,与他先前所料别无二致。
这人一副人间修罗模样,草菅多少人命,心头便积多少郁血,命中便添多少罪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