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阙和北胤在十二楼玩了几日后,便回一线天去了,他刚送走二人,便有同僚传话,让他去见夜斐。
他到时,戚无别竟然也在场。
师父找他前来,是因为落雁候回京了。
他很是意外,毕竟落雁候久居关外,镇边十数年不曾返京,可他一旁更该惊喜的戚无别却神色平平。
夜斐言辞间十分担忧,“他在朝中树敌无数,此次归京面圣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无比。”
苏孟辞直问要点:“师父有何吩咐?”
“他一定会来凭栏台见我,但途中凶险,我要你随行护卫。”
他说:“落雁候是朝中重臣,即便是江湖中人,轻易也不敢招惹他。”
“但有个疯子天不怕地不怕。”
他立即挑眉,“师父是说萧夙?”
近几日萧夙的言行,他有所耳闻,似乎自打他上回与萧夙见面后,那人就愈发疯癫,恫吓许多组织附庸,要他们一齐攻破十二楼,还许了无数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夙说只要把夜斐完好无损地带到他面前,他便有无数秘籍和蛊虫剧毒相赠。
江湖人尽皆知,萧夙给夜斐备了许多大礼,血池、毒林、蛊巢,足够折磨得夜斐不成人样。
那个疯子确实不会顾虑朝廷,但也不见得会无冤无仇盯上落雁候。
他如此发问时,夜斐沉默了一阵,才说:“我只是担心。”
落雁候回京这桩事,前世倒没有过。
他算了算日子,前世他师父死时,大概是半年之后,如此说来,这一世他师父还能见见故人,也算美事一桩。
他领了命,正要起身去收拾行装,夜斐却突然想起:“你可要带你师弟去帮忙?”
他回:“不了,萧夙近日那样猖狂,十二楼还是戒备些好,让他守着凭栏台吧。”
戚无别却在此时说:“我也要去。”
他这几日指导戚无别剑招已十分受累,还被夜南风黏得更紧,好不容易能出去自在自在,其实不想带人,可夜斐却说:“也好,他是你的义父,你应当走这一趟。”
他只得带戚无别一道出发,这事儿来得突然,所以夜南风没能及时赶来与他道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和戚无别下了凭栏台,朝同一条路策马疾驰时,他还调侃戚无别思“父”心切,但只有戚无别知道,两人同路却不同谋。
落雁候声名赫赫,归京之事备受瞩目,一路行踪可说人尽皆知。
苏孟辞尽力赶路,还是比落雁候的人马晚一步入京,他们赶到侯府时,听说落雁候刚刚入宫面圣了。
侯府外整条长街,都是落雁候的车队,其中有一行人,肤呈小麦颜色,衣着配饰华贵光鲜,尽显西域情调,却都戴着漆皮面罩,从鼻梁开始,将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苏孟辞远远看见他们步履身法和腰间弯刀,便猜测这是戚孤鸣自己的护卫,听说是域外的刺客组织。
看情形,他们也刚到不久,正收拾行装落榻。
侯府门庭森严,这些异域男子一站,愈教人不敢挨近,以致苏孟辞才上前两步,便被无数双猫一样浅淡的琉璃眼牢牢盯住。
戚无别抓住他的手,比他多走出半步去,接过他手里的信封,交给了门前几人。
他二人是谁,又为何来此,他也趁机说了,却不料收信那人眸光冷漠,一握弯刀,操着有些别扭的中原话说:“二位的事,落雁候并未提起。”
他说:“等他回来,你们一问便知。”
话虽这么说,但这些人丝毫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并不纠缠,只笑一笑说:“信就留下了,等你们向落雁候求证之后,我二人再来拜访。”
说完,他便拉了戚无别离开,径直饶到另一条街上,仰头望了一阵后,选了家客栈进去开房住下。
他对老板说只要一间客房时,身后的戚无别微微一怔。
他都要上楼了,戚无别却还站在原处不动,他本来以为这人算是机敏了,今日却觉得他跟夜南风一个样,有时像丢了魂似的。
他叫戚无别上楼,这一出声惹得旁人注目,众人瞧见戚无别的脸后,难免呆看许久。
戚无别便侧头一躲,马尾冷傲在腰窝一扫。
二人上楼,他先让戚无别进去,自己在后面将门关上,再回头时,却见戚无别站在当间不动,看着床不知在想什么。
“发什么呆?”
他走过去刚倒杯茶喝,就有人敲门,两人都戒备了一下,戚无别去开门,原来是小二来送鲜果。
戚无别拿了一碟,然后将门合上,顺便上了锁。
这人如此谨慎,倒教他很省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桌前坐下,见戚无别端来的是一碟桃子,桃肉切成月牙状的小瓣,看着多汁清甜。
他随口问道:“你喜欢吃桃子?”
戚无别望向他,一双眼流光溢彩莹莹惑惑。
“不喜欢。”
戚无别说这三个字时,目光有种刻意的锋芒,语气更严肃得奇怪。
这人说得这样认真,倒教他一笑。
戚无别也坐下后,两人就不约而同望向窗外,此处恰好能望见落雁候府第一重外院。
“那群人不认得我倒没什么,但既是戚孤鸣的手下,竟然连你的事也不知道吗?”
戚无别说:“或许是确实不知,或许……”
“或许是假装不知。”他接了话,挑眉看了戚无别一眼,对他二人的不谋而合还算满意。
“入夜以后,我先去查探一番。”他察觉到戚无别的视线,望过去时想了一阵,才隐约明白这人在等什么,“你就不必操劳了,好好睡一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日暮十分,那行西域刺客便尽数进了侯府,他又等到天暗,才收拾出门,好在戚无别不像夜南风,不会因为担心而任性地跟着他。
他出门时,戚无别就侧倚在窗边,仍望着侯府方向,对他连句话也没有。
可从他出了客栈起,楼上那双凤眸就牢牢追着他,看他拐过长街,绕到落雁候府无人一角,轻功入院。
他的身影刚不见,戚无别就皱了眉,瞥一眼一旁的果碟,犹豫了一阵后拿来尝了一口。
并没有那么甜,没什么好吃的。
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他放下碟子后,立即一按窗沿灵巧翻出,身轻如燕地朝落雁候府追去。
苏孟辞很小心,落雁候府的规格在豪府无数的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府上不仅有府兵护卫,还有二十余名难知深浅的域外高手。
他避开巡逻府兵,尽量往幽静无人处去,走入一个小居后却迷了方向,一时不知出处。
假山流水应接不暇,门窗雕刻精巧,满眼火树银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渐行渐深,便有热气成雾扑面而来,听流水动静,此处似有露天浴汤。
他隔着影壁一般高宽的几扇屏风,察觉到池水中有人,从那绵长气息和撩水之声判断,那人只能是随行的西域刺客之一。
在他出声之前,屏风后人影一动,那人半身露出水面,有所察觉地略一回眸,迅速伸手从池边取了什么。
一定是兵刃,对方想动手!
他立即先一步出手,挥砍开屏风以作遮掩,刀锋直直挥向水中。
屏风碎屑散落时,他看清了自己刀尖所对的人。
那人似鲛人出浴,麦色肌肤上水汽迷乱,一头微卷鸦发拨垂半侧,袒露的宽肩上,锁骨似一道银桥,搁浅着撩人水光。
他的刀停在那人漆皮面罩边,刀尖差了几分触及对方,可他一脚已踩下漫水玉阶。
那人刚刚戴上面罩,还没垂下手,便被他这一记杀招定在原地。
他迅速朝水中一望,想确认这人有没有藏匿武器,却没有想到热雾消散,水清似镜,他沿这人腰腹向下,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反应极快地收回目光,不待多想便一低身,半跪在池水边,将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他动作时,那双浅如琉璃的明眸随他一转,然后低落在颈侧长刀上。
对方身上的热气浇在他冷淡的眉眼上。
“给我带个路吧。”
他用刀逼着对方走出浴池,对方披衣的动作很快,但仍被他从背后看了个干净。
这人穿着玉白轻软的薄衣,腰封护腕上金环层层,珠玉无数,光衣上坠饰就流光溢彩惹人注目。
他又将微湿的鸦发高高束起,才转过身来。
他用苏孟辞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一句话,虽然他的声音低沉惑人,却让苏孟辞眉头一皱,将刀又送近一分。
“不要说话。”
那双眼快速地眨了一下,那么长的睫毛像是被水粘湿了一样垂得极低,使他的双眸更具异域风情的神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注视着他,看得十分认真,比敌人对他的窥探还要认真,可仇敌是看他的破绽,看他的要害,这人的目光却漫无目的,十分公正雨露均沾地看遍了他的五官。
是想记住他的样貌,以伺日后报复吧?
可惜他不会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