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辉心中咯噔一声,匆忙移开视线,低声道:
“我自己来就行,你年纪也不小了,更是天子——”
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这是哪里话,文殊在嫂嫂面前永远都是小孩。”
顾清辉当然不可能让牧临川喂自己,就算牧临川这么说了,她还是自己端起了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而牧临川也没勉强他,少年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眼里笑意吟吟的,光与顾清辉同处一室,已经叫他足够满意。
少年如同小孩子一样,好奇地随手翻阅着顾清辉看了一半的书卷。
“嫂嫂在看些什么?”
顾清辉并未回答他。
此时此刻,少女正蹙着眉,忧心忡忡。牧临川的依赖,让她心下微暖,却又有几分尴尬,几分无所适从。
“文殊。”不动声色地沉下一口气,顾清辉搁下碗,决心从他处着手,“我听闻王后也病了,你不去看看?”
牧临川一怔。
陆拂拂病了?
少年面色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脱过顾清辉的双眼。
少女心里舒了口气,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们是夫妻,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她。”
牧临川没有吭声。
心中却道,怎么会病得这么巧?
实际上,不止牧临川是这么想的,顾清辉也是这么想的。这后宫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哪有顾清辉前脚刚病倒,后脚陆拂拂也病倒的道理。除非……陆拂拂这是在争宠。
这是在借机表达不满。
牧临川究竟会先去探望哪一个,是自家长嫂,还是自己的王后?这便成了个十分微妙的问题。
起初,顾清辉也有些紧张牧临川的态度。她既盼望着牧临川能来,又不想他来。他若是第一个来探望她,这便表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有利于她此番成事。
可牧临川真来了,顾清辉却又感到了久违的头痛。
看着少年突然收敛了笑意,神情莫辨的模样。
顾清辉一愣。
在她面前,少年向来都是一副笑意盈盈,飞扬跳脱的模样。
而现在却难得垂着眼,神情冷淡而疏离。微卷的碎发垂落在额前、鬓角,投下大片淡色的阴影,愈发显得少年鼻挺唇薄,喜怒不定。
牧临川的态度不对。
几乎是瞬间,顾清辉的脑子里就飘过了这么一句话。
知晓牧临川对自己的重视,和他相处日久,顾清辉说话也不像别人一般,提心吊胆,向来是有话直说。
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顾清辉蹙眉道:“文殊,你娶这位王后,可是——”
顿了顿,迟疑地问,“喜欢她?”
少年面色微微一僵,漫不经心道:“嫂嫂这又是什么意思。”
诚然,他的确对陆拂拂有几分好感,但说“喜欢”,那可真是高看她,也埋汰他了。
他就是没想到,陆拂拂竟然也玩这种把戏。
少年露出个轻蔑的表情。
她病不是早好了吗??靠装病来吃醋争宠?
这小把戏,在顾清辉面前,显得尤为可笑了起来。
“嫂嫂好好休息,王后那儿自有尚药局的人关照。”牧临川眨眨眼,扶着顾清辉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笑道,“等嫂嫂病好了,文殊再带嫂嫂四处转转,看看文殊的江山。”却是只字不提顾清辉建议他去探视陆拂拂的事。
陆拂拂与顾清辉同时病倒。少年天子对自己的正妻不闻不问,反倒衣不解带地为长嫂侍药。此事在后宫疯传开来。
而此时此刻,舆论中心内的陆拂拂,正披着头发,盘腿坐在床上,和方虎头、袁令宜,三人一块儿打牌贴字条。
方虎头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个笑话了?”
拂拂讪讪一笑,面上露出点儿讨好之色,撒娇般地说:“谣言而已,由她们说去嘛。”
少女露出个明亮的笑,这一笑,脸上的字条就不稳了。
方虎头快准狠地“啪”一巴掌又给拍了回去,不知道是在帮忙,还是在抒发自己内心的不满。
虽说她和袁令宜都不乐意看到陆拂拂和牧临川走太近,但真当牧临川疏远了陆拂拂,却又不免为陆拂拂感到焦虑和忧心。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方虎头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袁令宜莞尔微笑:“拂拂说得对,不过都是些谣言罢了。倘若拂拂能借此机会脱离陛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