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她这三年一直跟着袁家军操练,有时也披坚执锐,亲自领兵作战,冲锋陷阵。
两人一动一静,一个在大后方布局,一个一丝不苟地履行对方的智谋,配合无间,在汝南也渐渐闯出了名声。
毕竟此时非同于后世,礼教对女子的束缚还没到那般丧心病狂的地步。实际上,若当权者乐意,哪怕是个五岁稚童也能领军衔军职,更遑论方虎头她骑术了得,足够称得上一员悍将、勇将。
方虎头行了一礼,便手攥成拳,垂于身侧,两只瞳仁黑荡荡的。
“听闻阿陆和陛下一道儿离开了上京,如今,怎么不见阿陆的踪影?”
陆拂拂的朋友,牧临川懒得瞒她俩,也懒得多说些什么,目光望向廊外的枯荷,牧临川他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
滚滚黑袍之中,探出一只苍白伶仃的手腕,五指摩挲着面前的茶杯。
语气孤冷,恍若幽魂飘荡。
面无表情地将原委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却也是难得耐心。
袁令宜沉默了一瞬,心里倒是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阿陆聪明,她相信就算她一个人在外,也能保护好自己。
想到这儿,便也歇了叙旧的心思,以公事公办的态度,纳头便拜。
“陛下既有逐鹿天下之雄心,我汝南袁氏定当全力辅佐陛下。”
至此,有了汝南袁氏鼎力相助,北方诸州郡除幽州外,已基本落入牧临川其囊中。
与此同时,联军内部矛盾也日益尖锐,启帝牧行简听从谋士娄良的建议,离间前朝废帝牧临川与镇西将军孙循。
牧临川的日益做大引起了孙循忌惮,同年三月,孙循与麾下部将及谋士徐延图谋消灭牧临川。
四月,孙循领兵攻克东平,刚折返濮阳,城门一开,便有牧临川的使臣来报。
今日刚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难走。
孙循部风尘仆仆,一身泥点子赶来,高头大马,煞气逼人。
一进城,孙循就摘了兜鍪夹在腋下,露出了染血的须髯。
这五年来,他四处征战,非但没显老态,反而愈发显得姿容雄伟,意气风发。一双虎目灼灼有神,叫人不敢直视。
使臣上前毕恭毕敬道:“陛下闻将军回城,特地在府衙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孙循一手执缰绳,稳坐在马背上,也不下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来使大笑道:“哈哈哈还是陛下体恤我这一身老骨头,烦请替老夫谢过陛下,并转告陛下,老夫这就过去。”
待那使者一走,孙循陡然拉下脸来,转头对身后的心腹部将道。
“哼,这小子今日设宴请我,想必没安什么好心。”
“你们几个待会儿都机警着点儿。”
一进府衙,便有仆从上前,低眉顺眼地请孙循解甲去兵。
这本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孙循心存警惕,又如何肯答应。
仆从倒也不勉强,闻言直接就退到了道旁,孙循心中更加狐疑。
来到堂前的时候,牧临川那小疯子却已经早早等着了。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
他刚满十七就被赶下了王位,五年已过,如今已二十二岁有余。
坐下众人或饮酒或喧笑。唯独牧临川俨然上坐,他一袭黑色曳地素面长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花纹,神情冷淡。
二十二岁的牧临川高鼻深目,面色苍白如昔,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眉眼枯淡,人望而畏之。
见到孙循,这才一手撑着脑袋,挑起个有些散漫的笑来。
“孤的大将军回来了?”
孙循快步上前,腰侧铠甲与长剑相撞出当啷之声。
“老臣拜见陛下。”
“将军免礼。”牧临川笑着伸手指了指席间,“将军出征前,孤与将军有约,等将军得胜归来之时,必备下美酒佳肴为将军接风洗尘。”
孙循道过谢,一身重铠,如磐石般端坐席间,大口饮酒大口吃肉,状似豪迈洒脱,眼角余光却小心觑着四周,然而一直到酒足饭饱之际,都未有变故发生。
他提心吊胆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鸿门宴更是毫无踪迹。
歌女们依然歌喉婉转,舞袖蹁跹。席间牧临川倒是一杯又一杯,含笑着敬他酒,给足了他的面子。
孙循又惊又疑,难不成这小疯子当真只是为了给自己接风洗尘?
孙景之死是深埋于两人心底的一根刺,彼时他碍于牧临川与焦涿两人,只好强颜欢笑,硬生生打落牙齿和血吞,转眼之间,五年过去了,两人之间仇怨非但未消,反倒愈演愈烈。
许是酒喝得太多了,察觉到腹中微涨,孙循起身离席前往茅厕解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变故突然发生了。
一泡尿还没尿完,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撞开!
石黑忽然带着几个手持长柄大斧的重甲步兵忽然从两侧鱼贯而入!
孙循裤子都没提起,大惊失色地看着眼前这十几个重甲士,人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还会保有胆气。
孙循几乎是大惊失色,心念电转间,知道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