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笼中燕 第10节</h1>
苏燕面上一红,和他道过谢,转身想追上周胥问一问。
走到途中的周胥听到呼唤声,停下脚步等她,随后拉过苏燕的手,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苏燕没有和他说自己寄信的事,毕竟这行为听着有几分傻,便说:“方才见到那送信人,他说恭喜我们,还说你方才寄了信。”
周胥笑容微微一滞,然而见苏燕面上并未异色,他敛了神情,说道:“今日在早市上买了条草鱼,做鱼汤还是清蒸得好?”
苏燕想了想,说道:“还是鱼汤吧,昨日才采得笋子正鲜嫩,炖汤好。”
说完后二人拉着手一同回去,等到午后苏燕又回到药铺。
——
京城一到春日,柳絮就随风飘了满街,漫天纷飞像极了雪花,时常有行人因此而咳喘个不停。
崇安坊一带就种了不少柳树,徐墨怀从马车中出去,立刻就有飞絮落在他发上。
常沛看到他皱眉拂去白絮,便说:“陛下怎么亲自来了?”
“朕来是要问问林家的事。”
“陛下还是怀疑林家阳奉阴违?”
徐墨怀冷嗤一声,朝着内堂走去。“不是怀疑,是肯定,林家盛宠不衰,难免会有人生出不臣之心,暗地里想更进一层。”
他走着就瞧见院子新种的一棵牡丹,竟已长了一人高,花苞羞合,不日便能盛开。
“从前似乎不曾见过。”
常沛解释道:“是前年洛阳进贡给宫里的一株牡丹,因为送来的时候品相不好被弃,臣见扔了可惜,让人种在了此处,谁知两年过了竟长势喜人。”
常沛喜好饲养珍禽异兽,这青環苑便是徐墨怀赠给他的,也算是游玩休息的一方宝地。
穿过回廊的时候,正有两个小厮在空地处围着一个火盆烧东西,焦黑的碎屑被风吹得乱飘,地上堆叠的书信也散了一地,几人忙俯身去捡。
正巧一封信落到徐墨怀脚底,小厮一见来人,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他俯身捡起,只随意瞥了一眼,深觉这字迹丑得人眼睛疼,正皱着眉想将信丢回去,余光却扫到了“莫淮”二字。
常沛没注意到徐墨怀不寻常的沉默,口中正在说着:“一些旧物不好打理,留着又无甚用处,我便让他们拿下去烧了……”
徐墨怀始终没让两个小厮起来,他们还以为是冲撞了皇上惹他不悦了,跪在地上正不安地等他发话,就听头顶传来一句:“这信什么时候送来的?”
其中一位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那隐约露出的字迹,立刻就明了是什么信,说道:“回禀陛下,这信断断续续寄来许多,又不知主人是谁,搁置了许久,奴婢们也记不清了。”
常沛看向徐墨怀,才发现他面色沉凝,捏着信的手指极为用力,将信纸都捏出了折痕。
“可有人看过了?”他语气不轻不重的,落到两个小厮耳朵里,却让他们无端觉得背后发毛,好似头顶悬了把刀子。
“禀陛下……无人看过,这……这奴婢们虽找不到主人,也万不敢贸然去看的……”
徐墨怀鼻间轻哼一声,算作应答了,
“行了,起来吧。去把这类信都送到朕这儿来,一封也不要遗漏。”
话音刚落,地上两人就连滚带爬地起身,去杂物堆里翻找起来。
常沛见他如此反常,问道:“这信原是陛下的?”
从前小厮也拿着这些找过他,只是那字迹实在不堪了些,他怎么都联想不到寄信人会与徐墨怀有关。
“算是吧。”他并未解释什么,只将信看过了一遍,抚平折痕后叠好放入袖中,并没有要给常沛看的意思。
常沛睨了一眼,只好压住心中好奇。
第14章
青環苑的侍人将收揽的信都送来,差不多有十来封。
徐墨怀看到那厚厚一沓时颇有些意外,毕竟苏燕节俭惯了,就是几文钱都要精打细算,马家村走到云塘镇要两个多时辰,她宁可走去也不肯花上一文钱托牛车捎带自己一程。这么远寄来长安,怕是要花费不少银钱。
他暂且只看完了一封信,字迹实在不像话。换做他五岁时,倘若写出这样的字,会被太傅狠狠打板子教训。全文看下来更是毫无美感可言,勉强可通读罢了。
无非是说些种地耕田的琐碎小事,徐墨怀看完一遍就皱着眉放下了。剩余的书信被送到书房后,他也一直忙于政务,没有时间细看。一直等到批阅完折子,才突然想起那些书信。
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好奇,毕竟苏燕虽背叛他,却也的确帮了他大忙,因此在离去的时候他还是留了苏燕的命。在他眼中这已经是无上的仁慈,而她竟还不识好歹地送信来,说的也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光看字都让他回想起了那段因重伤身不由己,只能听她废话连篇的日子。
青環苑的人在把信呈上的时候,已经想办法将时间给理清了,徐墨怀也不需要自己再去深究。只懒散地斜倚在软榻上,开始一封封翻看这些信。
苏燕写的东西实在叫人不堪卒读,徐墨怀越看越皱眉,过了一会儿便揉着眉心叹气。
然而也只是叹气,毕竟第一封信中,苏燕就解释了她去而不复返的原委。与其说是他惨遭背弃,不如说是他先丢下了苏燕,反而在心中误解她。
徐墨怀在信中得知,苏燕受了伤被人救下。可见伤得不轻,竟在镇上休养了许久不曾去采药。连同她家中的牲畜都被人牵走,只剩一条机灵的黄狗逃脱。
也不知是谁教给她的,竟在信中写了“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八个字,兴许就是她说的那位私塾里的先生。
即便他不在,苏燕也没少做蠢事。
例如摘柿子被砸到脑袋,在药铺中与人争执险些打起来……
他看着看着,竟不自觉笑出声来,似乎她那些蠢样子都活灵活现地在眼前。
虽然这乱七八糟的字迹看着有些费力,却也不失为一种消遣,只是再往下看,他脸上的笑意便越来越浅,最后几乎是凝着一脸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