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支着头,想起方才那段对话,就一阵一阵昏头涨脑。
一会儿觉得难受,一会儿觉得荒谬,一会儿又觉得可气。
知雪问:“公子,我跟照霜特意在外头呆了好些时候,都已问出来了么。”
他说:“算是吧。”
知雪眨巴着眼睛,给他倒了杯茶,显然没理解这个“算是”是什么意思。
沈鸢便说:“半真半假。”
想想“假”的那一段儿,更是来气,又说:“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知雪转了转眼珠子,小声说:“公子。”
沈鸢“嗯?”了一声。
知雪说:“我蒙汗药还有半包,绳子也没用上。”
沈鸢:“……”
他忽然有点担心,知雪这几年跟他,别以后跟成了个女土匪。
要不问一问卫瓒,知雪后来如何了。
却又不大想问,心里酸溜溜嘀咕,卫瓒这人的确是天选之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轮到他身上,天降谕言也莫过于此。
可一想到侯府没了,哪怕只是轻飘飘说起来,也揪心似的难受。
皱眉间,又想起最后卫瓒笑着问他,你既已都猜到了,还何必非要出千赢我。
沈鸢心道,他本来也没打算问他什么邯郸之梦。
如卫瓒所说,此事近乎轮回重生,听起来太过荒唐,他本是打算想得久一些再问。
他本来想赢了他再问的是,那天秋千架下为什么亲他。
只是如今再问。
这人也只会编些满口胡话的艳情给他听。
可真是想问出个什么答案,他连自己也说不清。
越想越心烦意乱,一怒之下,喝干了茶,手里的杯子顺着窗就扔了出去。
听得“啪嚓”一声。
碎了个四分五裂。
闻听外头的马一声嘶鸣,继而卫瓒笑着喊他:“沈折春,你怎么偷袭我。”
沈鸢淡淡说:“无事,手滑。”
心里骂了一声。
可恶。
第33章
李文婴入狱后不久,靖安侯一夜擒获死士无数,火把踏过京城里里外外,甲胄谋逆案,也至此终于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
京城一夜风起,卫瓒这位唯一知道内情、跟着查案的小侯爷又成了万众瞩目的人物。
上回这待遇,还是他从战场回来,受了御赐银枪的那会儿。
卫瓒次日进宫了一回,回来给母亲请安,正碰上沈鸢,瞧见那小病秧子温声细语,连那水乡的调子都勾出来了一点。
侯夫人问他怎的就病着跑了出去,忧心他这两天病养得如何了。
沈鸢在他母亲面前,惯常是斯文俊秀的贵公子模样,温声说:“这几日已大好了,连嗓子都不疼了。”
又说:“我以为病得不重,便想出去转转、透口气,回来得晚了,才撞上这事儿——下回再不叫姨母担心了。”
端的是乖巧熨帖。
连卫瓒都快要听得信了。
果然见侯夫人目光都要化成水了,叮嘱他道:“下回可别这样了,侯爷说你和瓒儿都不能回来,须得在那无人照管的地方住着,我一想着,就实在是睡不着觉。”
又想起什么,对侍女说:“前儿定做的那玉佩,拿来给公子试一试,还有水色的那条抹额,也一并取过来看看颜色。”
沈鸢分明是高兴的,眼睛一个劲儿往侍女那张望,却又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这些东西都是够得,姨母不必费心。”
这点小心思藏得不深,故意漏出些样子来,屋里人见了都笑。
倒是侍女俏皮,在他头上插了一只女子的步摇,哄着侯夫人来看好不好看。
侯夫人一瞧,便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些丫头,简直反了天了。”
沈鸢一怔,也只是微微红了耳根,却是笑了笑,不伸手去摘。
只温声说:“姨母觉得好看,便是好看。”
蝴蝶金翅翠玉珠,衬着他红玉似的耳垂眼尾,煞是动人。
侯夫人拍那丫头:“快取下来,只会欺负折春脾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