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瓒低低地笑:“你怎的不说了?”
“我是什么人?”
沈鸢只面红耳赤挽起袖子来,恶向胆边生,意图趁人之危。心道左右这小混蛋身强力壮,已让侯爷揍了,再肿上两天也没什么不能的,只喊:“知雪,拿绳子来。”
他非要将人捆着揍了才好。
卫瓒只笑着将人手腕抓着了。
两下僵持,昨晚那点儿新婚的热度又上了来,只觉沈鸢那凶恶的神色都带了几分可爱,勾得人心里头发酥。
卫瓒盯着沈鸢的唇瞧了好一阵子。
忽得听见外头知雪小声敲门:“公子。”
沈鸢说:“怎的了?绳子拿来了?”
知雪急说:“不是,是侯夫人回来了,直接往枕戈院来了,这会儿快到门口了。”
沈鸢怔了一怔。
卫瓒正欲说什么。
却忽见这小病秧子立马变了另一副面孔,浑不似在他面前凶恶。
眼圈红红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没多久连鼻尖都有些红了。
只等侯夫人一进门儿来,这小病秧子便开口沙哑喊了一声:“姨母。”
眼看着眼泪珠儿就要掉下来了,又让他睫毛颤了颤,给收了回去。
惹得侯夫人一进门儿就抱着沈鸢,柔声喊:“我的儿。”
——很难相信这是刚才要趁人之危,拿绳子捆了揍他的沈鸢。
卫瓒在床上目瞪口呆,忍笑忍得艰难。
这小病秧子,翻脸比翻书快,还有三四副面孔呢。
在父亲面前是懂事温润的后辈。
在他面前是夜叉鬼。
在他母亲面前,倒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怜了。
偏他们还都受用这一套。
不觉着沈鸢变化无常,反倒越亲近,越觉着好笑可爱。
卫瓒一笑,屁股便跟着疼。
只心里想。
沈鸢可不是将他们一家人都吃死了么。
……
沈鸢扶着侯夫人到外堂时,眼圈儿已红得跟小兔子似的,挽着侯夫人可怜巴巴看了半晌。
嘴上却说:“许久没见着姨母了,折春想姨母了。”
侯夫人一听这话,再见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做这模样,心早就化成了水,只说:“你姨父都跟我说了,此事实在是瓒儿不像话。”
沈鸢温声说:“姨母,沈鸢并不怨怪。”
侯夫人道:“你不怨怪,我却怨怪。”
“我连姑娘本都给你相看好了,只等着你自己去瞧一瞧,才好定下来,哪知我只一出门的功夫……”
侯夫人是真动了几分怒容。
她心思细腻,多年来看得清楚,沈鸢表面性冷,却比旁人都重情,尤其渴望一个家庭。
所以纵然百般不舍,也早早就想为沈鸢相看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依照沈鸢的体贴温柔,必能举案齐眉,将来有二三子嗣,儿孙绕膝,也不必再孤苦飘零。
从前是碍于沈鸢的身子,没寻到好的。
如今沈鸢高中状元、前途无量,却是自己亲生儿子不做人,一纸婚书就将人抢了来。
就算是卫瓒此刻放了手了。
沈鸢的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那些爱护女儿的人家,如何愿意屈就一个同男人成过亲的人。
侯夫人远比靖安侯想得要更多,只是当着沈鸢的面儿,却不好同他说这些后头的事情,只轻轻拍着他的手,道:“瓒儿自小就脾气倔,惯爱自己拿主意,此事他请了圣上的婚书,我见着他不会轻易松口。”
“你只再等一阵子,他稍冷静下来,我再同他好好说,不成便去宫里说。”
沈鸢垂眸,低低地“嗯”了一声,又眼圈儿红红的说:“无妨,折春不过孤身一人,侯府恩重如山,小侯爷又给折春寻了医药大夫,折春愿意在侯府待一辈子。”
又顿了顿,声音格外柔软:“……从前我也时常羡慕小侯爷,能喊您一声母亲。”
“如此想来,可算是得偿所愿,并不委屈。”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叫侯夫人眼泪都快流了下来:“鸢鸢,姨母对不起你。”
沈鸢装了可怜,又舍不得侯夫人真哭,舍不得侯夫人真忧心。
只勉强说两句笑话,给侯夫人讲白日里卫瓒挨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