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西野:“我看的书都在夜市摊儿上买的,两块钱一本,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原来是这样。
许芳菲明白过来,点点头,又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的班主任老师说,看书就是学习和增长知识的过程,喜欢看书是个很好的习惯。”
郑西野闻声神色微凝,继而侧过脸看她,轻轻一挑眉,语意不明:“你这是在夸我,小优等生同学?”
许芳菲滞住,双颊的色泽隐隐更红,一副窘迫又碍口的表情。片刻才小声说:“算是吧。”
郑西野便勾起嘴角,笑了,盯着小姑娘娇艳粉软的腮,漫不经心道:“那我该谢谢你啊。”
许芳菲磕巴了下,干巴巴道:“不客气。”
两个人一来一往,就这么胡七八糟地一路闲聊,没多久便抵达目的地。黑色越野车驶入凌城市文化宫的大门,方向盘一转,停进露天停车场。
凌城不大,总共就三个行政区,市文化宫是全市唯一一个大型文化场所,能满足文艺团体演出、放映电影、举办展览等,修筑于九十年代,占地八千余平,虽然后期翻新过两次,但整体依然有些老旧。
等郑西野停车熄火后,许芳菲推开车门下了车,抬起头,望向眼前这座两层楼高的建筑物。
只见文化宫大门口摆着一个长方形的行架展示牌,宣传图左侧是一个年轻女孩儿的生活照——碧蓝如洗的蓝色天空,漫无边际的青色草原,女孩一袭纯白长裙站在阳光下,闭着眼,神态虔诚,似乎在和风接吻。
右侧则是几个设计过的艺术字体,完美融入了那幅照片,写着【知名青年画家宋瑜个人作品展凌城站】。
展览的主题名为《我与风》。
许芳菲被照片吸引,不由走近几步,望着照片里的蓝天草原出神。
突的,郑西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道:“怎么了?”
许芳菲一刹回魂,回头看向他:“这个女孩是你朋友的女儿?”
郑西野:“嗯。”
许芳菲眼神里带着发自内心的钦佩:“这么年轻就是画家,还可以举办个人作品展,真厉害。”
郑西野淡淡地说:“我朋友和他夫人都是搞艺术的,孩子有这个环境,起步会容易些。”
许芳菲的视线再次看向照片里的风景,眼底流露出向往,轻声道:“原来这就是草原。”
郑西野无声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我记得我七岁那年过生日,许的生日愿望就是想看一看大草原。”许芳菲眼神有一瞬放空,怔然道,“当时爸爸说,等我高考完,他就带我和妈妈去北方的风城。”
郑西野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注意到了展示架前的两人,走上前询问道:“你好,请问两位是来看画展的吗?”
郑西野点头,把门票递给对方。
工作人员接过票,垂眸查验一番后露出笑容,摊手比了个“请”的手势,道:“先生小姐,请跟我来,这边检票入场。”
*
凌城的发展整体落后,市民们的生活要求大多还停留在温饱层面,对精神食粮的追求远远不及国内的一二线城市。虽然宋瑜是著名青年画家,在国内外获奖无数,但凌城很多人却连这个大画家的名字都没听过。
因此,即使今天是周末,前来看这场画展的人也很少,整个展厅内空空荡荡,几乎只有工作人员和稀稀拉拉数个观展者。
许芳菲和郑西野就是那稀稀拉拉之二。
进入展厅,首先映入许芳菲眼帘的就是宋瑜的个人简介。
许芳菲驻足,仔细地浏览一番后便继续前行,开始观看此次展出的画作。
坦白说,她不懂绘画,也没有先天发达的艺术细胞,并不能通过一幅画的构图、色彩品读出作者的心境意图,更不能像电视剧里那些富家千金那样,对着一副画作侃侃而谈,高谈阔论。
但,尽管如此,许芳菲依旧观赏得很认真。
宋瑜是写实主义派画家,作品多以风景画和人物画为主。展出的画作里,有在田间捡拾稻穗的农人,有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捕鱼的渔民,也有简单的山山水水、草木花香。
她看着这些画,恍惚间,仿佛便看到了那个喜旺街9号院以外的,广阔的、丰富多彩的世界。
从始至终,郑西野都安安静静地陪在许芳菲身边。
她停他停,她走他走。
在看到最后一排画作时,许芳菲似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她站定了,略微犹疑,转身看向背后的男人。
许芳菲有些忸怩,顿了下才小声问:“跟我一起看这个展览,对你来说是不是很没意思。”
郑西野直勾勾盯着她,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完全不懂油画。”少女雪白的两只小手,局促不安地攥紧了衣服下摆,“对着这些画,我连一句见解都发表不出来,没办法跟你聊什么。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你不觉得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吗。”
“写实主义派系的画我看过很多,这个画家水平还可以。”郑西野神情平静,“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许芳菲略惊,既惊他对油画的了解,又惊他对她的耐心。
郑西野两手插在裤兜里,垂着眼皮瞧她,继续道:“不过我这人打小就对这些艺术兴趣不大,如果你昨天拒绝我,这两张票我会送给其他人。”
不知怎么的,在听完他这番话后,许芳菲突的心尖一紧,像窜过了陌生电流般,激得她呼吸都有几分不稳。
她垂下脑袋,沉默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声问:“那你为什么想带我来?”
郑西野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喜不喜欢这些画?”
许芳菲缓慢而认真地点头。
得到这个答案,郑西野不露痕迹地牵了下嘴角:“那这一个多小时,就很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