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多,办公楼层逐渐喧闹,上班的老师们或吃早餐或浅声交谈,没一会,对面王老师越过来问:“秦老师,陈老的讲座给你留了位,你去不去?”
这位在他们系可是牛逼人物,毕业直接留校,教授待遇,两年内拿到副教授职称,自然有人眼红,可眼红也没办法,谁让人家四大神刊随便发?
不过性格不太好,不容易接近,曲高和寡,刻板印象里被称作天才的人大抵有些孤僻。
秦南山略一思考,沉声应:“我今天有事,先不去。”
“这么急的事?陈老特地点你名呢,而且结束后估计要说国自然课题的事。”
秦南山脸上闪过无奈,“我后面单独找陈老。”
王老师摇摇头,“那行。”
七点五十,秦南山拿起教材去教室。
他课时量不多,一周三次,六个课时,其他时候大多在做研究以及开各种会。
九点半,今天的两节课结束,有学生上来问问题,秦南山看一眼腕表,温声道:“老师等会有事,你把题目报给学委,我晚点解答。”
这个点下课上课的学生多,秦南山穿越人群离开教学楼,又不想回办公室,直接坐进停车场车子里。
车窗按下,秦南山摸了摸副驾驶手套箱,找到盒不知放多久的烟和打火机。
他没有烟瘾,也不爱抽,昨晚到现在估计是一年的量。
打火机按几下才跳出火光,细长香烟点燃。
秦南山缓缓吐出几缕烟雾,雾气在狭窄空间打了个转,慢慢悠悠飘散。
烟大概放得潮了,失去本来味道,奇怪又呛人,他打开旁边前几天喝剩一半的水,把烟头丢进去,靠上椅背。
仍觉得难以置信。
这几年生活节奏平稳,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也做好规划,完成课题,尽快拿到四青,再出国交流两年,导师都已经联系好。
闻依上门,把这一切打乱。
那一晚的意外,让他平直的人生出现分叉路,没法视而不见,那是他邪念间犯下的错,需要承担责任,他逼着自己接受这个意外,接受被打乱的人生。
细算起来,闻依总是这样毫无预兆横冲直撞进他生命。
高中军训撞上他要参加imo,到学校后军训已经结束,同学们各自抱团显得他孤苦无依,他对于交朋友无所谓,但班主任因为成绩对他多有关照,特地安排班长,也就是闻依照顾他。
他多了个“一周朋友”,闻依为完成班主任交代,出操、午饭、体育课,凡是自由活动时间她都要跟着自己。
秦南山从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她嘴巴似乎合不起来,碰上谁都能侃上几句,他不愿意等她,每每这时候她会气急败坏地抱怨,刚刚那个谁是什么学生会会长、校长女儿,她本来要给他介绍的。
饭桌也是她的社交场,一顿午饭她能吃上一个小时,还不让他走,于是那一周每一顿午饭他都得带上习题册。
他无法理解她的社交,她也无法理解他的函数方程,一周后俩人回归各自生活学习,彷佛这“一周朋友”从未存在。
良久,秦南山掏出手机,找到昨晚没接到的那个号码,微一停顿,垂眸看表,九点三刻,这个点应当上班,拨出电话。
响过三声被接起,他先开口:“闻依。”
那边周围环境嘈杂,语气并不好,“有话说。”
秦南山轻轻皱起眉,“在哪?”
“医院,打胎。”
他停了几秒,深呼吸后平静道:“先别打,我们谈谈。”
“可以,我在一附院,一个小时后医院门口的咖啡厅见。”
“好。”
电话挂断,闻依冲赵灵耸肩,“走了,你继续忙。”
赵灵把人拉住,劝道:“不是你真要打啊?张主任都说了你打这个孩子风险很大,你不为孩子也得为你自己啊,再说人秦南山不错,你白捡便宜呢。”
闻依把掉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浑不在意,“我不喜欢这类型的男人。而且他不想要孩子,我不会强迫他,也不想做单亲妈妈,拜托你帮我问问你的同行们了。”
“你不喜欢你跟人家做!”
“......不一样,性格和身体可以分离。”闻依笑得妖娆:“你知道的,我空窗四年,美色在前,无法抵挡。”
“拉倒吧你。”
赵灵认识闻依六年,第一眼见时直觉她不是什么好人,尤其那双杏眼,瞳仁清亮,晃晃荡荡地永远漾着一弯春水,像狐狸似地招人。
所以啊,她要是随随便便能跟人睡,今天做的可不是区域经理了,申城总负责人她都能掺一脚。
还想再八卦八卦,可惜病房那边叫,只得放人走,“晚点再联系,你给我好好说清楚了。”
闻依今天来医院维护客户关系,这些其实不用她再操心,但做到这个岗位反倒开始喜欢上最初入行时最令人心烦的工作内容,在医院四处转转,逮着个空闲的年轻医生就能聊上两句,多轻松。
接到电话后没了拜访医生的心情,她提前去咖啡厅。
点单时忽然想起肚子多了个小房客,虽然入住时间可能有点短,但还住着就是她尊贵的客人,于是问服务员,“怀孕可以喝咖啡吗?”
服务员是个小妹妹,也许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慌张说自己不知道,又拿手机查,查完告诉她:“姐姐,网上说孕妇不能喝咖啡。”
闻依遗憾,“那有没有热水,给我一杯。”
“有的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