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明。”
时针在夜里走完了好几圈,外面已经万籁俱静,连风声都被紧锁在门外,只剩下房间里起伏着的浅浅呼吸声。
他听见声音,坐起来拉亮床头灯。
“怎么了?又开始痛了?”
下午喝完枸杞排骨汤,慎怡吐过一回,倒不是食材问题,而是生理期带来条件反射般的恶心。
阿宝婶看得心疼,原本要拿来做小炒的牛肉下进了粥里,炖得软烂,入口即化,稠稠的一勺勺盛给慎怡。
纪则明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吃完饭睡过去了。
从晚上七点到现在,足足四个小时。
他温热的掌心伸进被子里,覆住慎怡的肚子,力度轻柔地抚摸起来。
慎怡半阖着眼,往他怀里拱了拱。
两个人抱在一起,体温也会慢慢变得高一点。
静了一会儿,慎怡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小声地复述了一遍下午的事情。
从她光怪陆离的梦,说到那种不知如何言尽的味道,再说到阿宝婶的过去,絮絮叨叨的,说到一半还要停顿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则明另一只手摸着她的侧脸,一是为了安抚她,二是为了确认她没有掉眼泪。
慎怡说,她不知道是不是姥姥想她了,所以托梦给她。又或者是知道她现在很痛,所以送个梦安抚她。
她止痛药没带够,又强撑着出门吹海风,受了凉湿气又重,这个月便难受得格外厉害。
慎怡又说,很惊讶阿宝婶的事情,因为她看起来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开朗阿姨,和她对话都会有一种被阳光曝晒的感觉。
可温暖的地方也会有角落,会有太阳找不到的潮湿。
“我不知道她最后和我说的那句话到底该怎么去理解。”
是指她姥姥,还是她和慎悦、父母之间的关系,亦或者是暗指纪则明?
纪则明说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也有事情想和慎怡说。
他下午去帮人家的忙,因为她需要人照顾,所以刚听到的时候本是不想去的,但泽叔说就在隔壁,跨个门的功夫——是那独居的邻居老奶奶的大棚塌了,也不用他做什么,搭把手而已。
过去了才发现她不是一个人在家,她孙子回来过年了。于是三个人一起干。以为就一会儿的事,结果稍微碰一碰整一片都垮了,太旧了,脱落了。
他们把碎片补好再装,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孙子一直说谢谢,说他爸妈离婚了,各自有家庭,都不管奶奶,他又只有过年才能回来一趟。今天年初一,他初三上班,明天就得走。
他一口一个则明哥,把人游客,比谁都了解在这跋山涉水的过程中,对方的缺点会被放得有多大。
他说,“你怎么不问问慎怡,真的不会觉得我很无聊,很没有意思吗?”
冯楷文说他还真问过。
“她怎么答的?”
“她说关你屁事。”
纪则明没再说话。就在冯楷文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要跟他说点别的的时候,他突然说。
“我从来没有觉得她幼稚,也没有觉得她烦。”
冯楷文愤恨地让他闭嘴,不准在失恋人士面前秀恩爱。
其实不是的。
纪则明觉得自己只是在说实话。
他了解慎怡。
了解她倔强下的脆弱,了解她虽然逃避但是又会尽力的勇敢,了解她即便害怕也会不断尝试迈出第一步的大胆,了解她看似坚硬实则如水的外壳,了解她愿意付出真心的热情,了解她其实很懂事却无从表现的委屈。
她其实什么都懂。只是需要一个人哄。
慎怡爸爸在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你不用跟她讲道理,因为她其实心里都明白,只是希望有人惯着她。所以只要宠着她就好,让她开心了她其实什么都不抗拒了。”
所以纪则明也不羞恼,不急切,悄悄对她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