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娘在地铺上翻了个身,睡得格外香甜,几个兄弟也是七扭八歪的在地上睡了一地,已经是早上八九点了,这年月人人都起得早,少有睡到这个点的。
但谢跃进的老娘就是能睡着。
谢跃进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他想着,自己今年冬天因为沾上了采买,手里的钱更多了点,等到开春,他就把爹娘兄弟送回公社去。
再把李家的三百块了结了。
谢跃进一边刷牙一边嘀咕,不然,他就明年趁早打听县城的工作?
他老娘这次摸到了他的住处,往后少不了来找他。以前她不来,是因为她不敢出门,又怕路上有事。他们在乡下过了好多年,别说是来去县城了,就是来镇上都不敢,生怕别人欺负他们。
但是这次为了家里断炊,他老娘硬是来了。来了之后还赖着不走。
关键是,谢跃进的老娘是那种眼前只要有吃喝,不吃完喝完就不会动弹的人。
连谢跃进都服气了她,他租的屋子里放的粮食不多,毕竟他是在饭店吃喝的,基本也就是在家里留一点干面条,防备着晚上饿了。
但他老娘一来,就盯着家里的东西吃。
光吃不动弹,家里什么都不收拾,吃完了就睡觉,出门打晃都不给他洗一件衣服。
谢跃进一说,她还委屈,说谢跃进衣裳又不脏,洗什么?她在乡下,冬天衣服都是等到开春再洗的。
谢跃进气都气不着,他老娘不问他要东西,也不要衣服穿,就是一门心思吃喝。
他爹也是这样,只要嘴边有一口吃的,那就得了,他连床都不下,能一直不动。
谢跃进怎么能不知道,这些人早就是懒骨头了。
他们公社那边都一样,家家户户都很少有存粮,有存粮就不会动弹。宁肯是存粮吃喝完,饿着肚子等救济。
这些年要不是有大队的干部催着去下地,怕是连口粮都不想挣。
谢跃进一脸阴郁的出了门。
等到了饭店,他就看到坐着几个神情严肃的客人。
还不等他上前去招呼,对方就已经过来了两个人把他给押住了。
张主任也不含糊,万国栋在后厨也被押的老老实实。两个人分开问,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谢跃进安排的当然天衣无缝,他的账目都做的清清白白,叫人查不出来。就算是摊上了饭店不开门,假账的问题,但再多的也难调查。谢跃进就嘴硬说自己只是拿了店里的一点东西,多的没有。
他嘴硬,但架不住万国栋拖后腿啊。
万国栋一直沉浸在挣钱的美好中,他就没想过会东窗事发!
被纠察的人摁在了地上,万国栋才像是忽然从美梦中惊醒一般,吓的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谢跃进以前说过的托词一个都想不起来,只能哭着求纠察放过自己。
张主任一看,很利索的就把重点放在了万国栋身上。
万国栋竹筒倒豆子,一口气倒了个干净。
供出来的消息叫纠察整个队伍都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胆子太大了!”
居然敢这样来偷公家的财物!
万国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领导!我错了领导!都是谢跃进,都是他!我是被他拉下水的啊!”
谢跃进在听到万国栋哭嚎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自嘲的笑笑,听到万国栋往自己身上推,他第一次不再对着万国栋装好脸:“是,都怪我。您没听到消息就一脸喜色,您没高高兴兴让我整个冬天都不用开门,您没三天两头来拿东西回家吃。”
万国栋破口大骂,到了这个境地,他是真害怕了。
他恨谢跃进给自己引上了一条不归路。
张主任翻看着手上的资料:“你们店里还有个厨子叫徐霜?”
万国栋:“对对对!还有他!”
张主任翻了下眼皮:“他知道这件事吗?”
万国栋迫不及待要拉徐霜下水,他现在就盼着下水的人多一些,自己的罪名就能轻一些。
在万国栋一番颠倒黑白的叙述后,谢跃进开口了。
“他没有。”
万国栋一脸不可置信,谢跃进却十分平静:“他因为去年娶了媳妇,要回村过年,所以他都不知道。当然也是因为他请假了,所以我才能这样干。不然他在的状况下,我不可能做得到。”
张主任半信半疑,让人去找徐霜过来。
徐霜和王樱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现场。
万国栋和谢跃进面如土色,边上站着几个带着袖箍的人,明显是已经叫了革委会来了。几个服务员也都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有人在问他们,一边问一边记录。
徐霜和王樱一亮相,虽然腿上半腿都是在泥地里趟的黑水黑泥,但两人站在一处就是金童玉女。
这么一件糟心公事里出现两个长相好的,张主任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