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江媛后来才逐渐意识到的,周游如果想诱人聊天其实有很多话术,说起话一层迭一层,云山雾罩,看似什么都说了但其实又什么都没说,反倒是她自己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她沮丧地想,难道周游哥哥跟谁说话都这样吗,就不能直来直去直接表达想法?
但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更没有警惕的心思,顺着周游的思路走下去,很快介绍了堂哥和周游认识。
她的堂哥是军官,当时还没划分五大战区,他在南京军区服役,可能周游曾经在新疆的经历,两人很快熟悉起来,堂哥那段时候在军总汇报工作,两人常常小聚,比江媛和周游见面都多。就在江媛以为自己和周游哥哥进展稳定时,他即将毕业的某天,主动来找自己了。
是很真心诚意地道歉,非常正面地对她心意的拒绝,送的礼物全部原样退了回来,江媛那时候甚至没有被拒绝的实感,心里想的是,哦,原来他也会如此坦率啊。
自然也是答应了。
这两叁个月的相处,其实并没有给她产生交往的感觉,相比较恋人可能更像是走得近的朋友,她还通过周游家的关系结识了不少美术界的大家,对她受益匪浅,以至于赵奶奶把手镯送给她时,她甚至觉得心虚,后来当然也退了。
喜欢是私人的事情,她喜欢周游不代表非周游不可,也没人规定喜欢谁就一定会得到谁,
但是听说周游还是和他大学的女友领证结婚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愤怒起来。
凭什么呢?周游哥哥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配这么个心术不正的女人?
就像那幅《不相称的婚姻》,二者悬殊如此巨大,根本得不到旁人的祝福。
她甚至产生了某种正义感:她不能让周游和谢衍在一起。
于是这些年来,她一直看谢衍不顺眼,她不会去看谢衍做了什么,她只会觉得谢衍在做什么,总之,谢衍此人在她心里的印象,年复一年的糟糕了下去。
这其中或许还包含着对谢衍容貌的嫉妒,不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被嫉妒是常有的事情,谢衍没有亲密朋友是应该的。江媛想。
江媛和赵院长忙了一上午,中午的时候周游和谢衍夫妻俩都没回家吃饭,周游是真的忙,至于谢衍,她可能就是不想和她俩相处。
江媛自觉赢了一局,心情轻松地决定出门在小区转转,复式住宅一共四层,周游哥哥家在叁四楼,走楼梯也根本不废脚,江媛没有等电梯,刚走往旁边的旋转式大楼梯,就听见下面人的说话声。
她走下去,看见谢衍在打电话,她应该是上楼回家,接通电话时顺便倚在扶手上背对着上方,没注意到脚步声。
白晃晃的墙,明亮的玻璃和瓷砖,足够大的旋转式楼梯,让江媛下楼的时候清晰地从侧面看见谢衍一边说话一边在指尖弹着硬币,阳光下淡雅的银色光芒忽隐忽现。
谢衍显然熟稔于此,拇指抵住食指第二处关节夹住硬币,微微下压使硬币翘起,然后猛一用力,噌,硬币弹起又落下,最后又稳稳落到谢衍手里。
江媛试图无视谢衍过于流畅好看的手部动作,继续往前走,但是在看清硬币的制式后不淡定了,冲过来说:“这不是播种女神吗?你怎么能这么玩?!”
谢衍正和电话那边的人说到“那我拿安科斯打的折刀和你换”,听见江媛的质问后姿势都没变,对电话那头说了句“稍等回聊”,挂掉后不耐烦地挑起一边眉:“是啊,所以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媛的脸又气红了,确实和她没关系,但是:“你,你不能这么玩,这是很珍贵的古钱币。”
1893年费城铸币厂铸造的银币播种女神,现存于世的不足一百枚,周夫人有五枚,那是她嫁妆的一部分,江媛以前在周夫人那里见过,家里也有喜爱收集古钱币的长辈想和周夫人换,但是被拒绝了。
周游是独生子,母亲的嫁妆自然也留给了儿媳,虽说是别人家的事,但江媛还是忍不住说:“你怎么能这么轻浮?”
谢衍真是受够这帮人了:“那你知道什么是界限吗?我没扔没烧,周游都没说我,你哪来的闲心,管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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