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沧站在门口,右脚靠左脚,立正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恭敬唤了声,“六少。”
正值午后,艳阳高照,赫连钺眯起狭长的眸,冷冰冰地与陈沧对视。
他知晓赫连锋迟早会来寻自己谈话,但他不知的是,赫连锋竟懒得亲自来,只是派遣手下的一名参谋长。
看来兄弟情义,对于赫连锋而言,委实浅到极致。
“六少今日便可离府。”
陈沧嗓音凌厉,“之前大少将六少围困在此,实属无奈之举。一个月前,司令在梁城与颍州铁路交叉点,突遇炸药袭击,已不幸亡故。大少未免军心动乱,又为调查真凶,不得不出此下策。好在一切已雨过天晴,这件事原是四少所为,幸而他甘愿伏法,也总算能够告慰老司令的在天英魂。”
赫连钺面色霎时苍白,黑眸雾气氤氲,过了半晌,淡淡反问,“你觉得我会信?”
陈沧好像早知他的反应,薄唇扯出讪笑,“不仅六少不信,我也不信,永军里追随四少的一众将领,自然也不会信。”
这套说辞,乃是赫连锋的意思。既然他承诺过赫连铳,放了赫连钺,便不想为难他。
如若赫连钺愿意,那么他仍旧是尊贵的赫连六少,是永军战无不摧的急先锋,是他疼爱怜惜的幼弟。
“因此永军秘书室,明日通电全国的内容将是,六少为了篡夺司令之位,不惜弑父杀兄,被发现后,四处逃窜,行踪不定。”
“何必如此烦琐,大可一枪毙了我,永无后顾之忧。”赫连钺冷笑,原来自己视若多年的好大哥,不过是当世版的曹丕。
“大少念在同宗兄弟的份上,不想赶尽杀绝。六少如若知趣,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大少也不会派兵追捕。要知大少已接受政府总理任命,名正言顺,此事再无转圜。因此六少切勿心存侥幸,勾结旧部,妄行谋逆,这无疑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陈沧见赫连钺眼底染起一层怒意,遂又补道,“六少是聪明人,想必也不愿意连累少夫人。所以与大少和解,接受这个提议,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
“棠枝……”赫连钺默默念了这个名字,心如绞痛,“你们究竟把她怎么样了?”
其实之前赫连锋对赫连钺所说,棠枝已来梁城,纯属哄骗他。
他自认还没有下贱无耻到,要对两个弟妹动手。
不过陈沧深知,六少夫人是六少的软肋,遂笑道,“少夫人安全与否,全凭六少一念之间。”
*
秋夜漫漫,北风烈烈。
赫连锋轻阖房门,唇角荡漾甜蜜的微笑,敏嫣近日乖巧听话,令他万分满意。
他走到客厅,只见陈沧领着十几位幕僚,纷纷跪倒在地,背脊挺直,眸光坚定。
“发生何事?”赫连锋浓眉紧皱,朝陈沧厉声质问。
“属下已照大少指示,将六少放走,只是……”陈沧在赫连锋的逼视下,缓缓道,“打断了他一条左腿。”
“什么!”赫连锋震怒,青筋暴起,“你他妈居然敢违背我的命令。”
他吩咐过,如果赫连钺想要离开永军,便送他走。他只剩这一个弟弟,实在不愿过多为难。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按照六少的军事能力,如若贸然放走,无疑是纵虎归山。只有打断他一条腿,消磨他的意志,他才永生不敢举旗造反。况且,这世上也没有兵卒愿意跟着瘸腿的将领。”
话落,赫连锋气极,掏出手枪,怼准陈沧脑门,指腹弯曲,就要扣响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