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太子的强势和雷厉手段。身为臣子,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身为父亲,哪怕头破血流,也要保全女儿。
马车驶过繁华闹市,穿梭进窄巷。杜忘睁开眼,手摇铃铛。
车夫隔着车帘问:“大人有何吩咐?”
“拐去季家私塾。”
*
夜色朦胧,父女俩并肩走在街市上。路过一家包子摊,掌珠弯唇,“爹爹,我饿了。”
杜忘怕女儿腹中的小宝宝饿,指了指摊位,“咱们先吃点垫肚子。”
“嗯。”
两人坐在木桌前,杜忘点了几屉包子,外加一碟咸萝卜条。
掌珠拿起木筷去夹萝卜条,被杜忘挡住,“你有身孕,别吃腌菜。”
“...哦。”掌珠夹起一个包子,放在父亲碟子里,“爹爹吃。”
“诶。”杜忘淡淡一笑,也为女儿夹了一个。
掌珠莞尔,小口吃起来。
杜忘观察着女儿,问道:“这几日没有孕吐?”
掌权点点头,“胃口还好。”
两人在医术上都是门外汉,谁也没太在意孕吐的事。稍许,杜忘往桌子上放了几文钱,带着掌珠离开。
掌珠看父亲心事重重,试探着问道:“是宫里给父亲施压了吗?”
“没有。”杜忘揉揉女儿脑袋,“为父是在想,要不要把你送出城养胎。”
掌珠杏眸一瞠,与父亲重逢前,她是想揣着崽崽离开京城,可如今,她舍不得父亲。
杜忘何尝不是,刚刚相认的女儿,该留在自己身边享清福才是,可眼下的境况,也是无奈之举。而且,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监控下,连医馆都去不得,真要等到女儿肚子大了,就露馅了。
当路过陈记雅肆时,杜忘停下脚步,“这店的菜品不错,咱们打包几样。”
掌珠点点头,随父亲进了店门。店小二过来招呼,“两位要点些什么?”
杜忘看着菜牌,点了几样特色菜。父女俩出门时,与迎面走来的景国公狭路相逢。掌珠下意识护住肚子,杜忘下意识护住女儿,淡凝着对方。
景国公是和司礼监的执笔太监一道来的,本是开怀大笑着,当见到杜忘父女时,鼻端一哼,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
执笔太监笑着拱手:“今儿赶巧,竟与杜大人遇上。”
杜忘淡淡还礼,拉着掌珠直接越过景国公。
景国公眯眸,暗呸一口,携着执笔太监进了店。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店小二直接引着他们进了二楼雅间。
酒菜上桌,景国公敬酒道:“小女的婚事,全劳靳公公费心了。”
“不敢当。咱家也只能给皇后娘娘吹吹耳边风。能不能成,还要看娘娘的意思。”
“那是自然。”
执笔太监抿口酒,叹道:“其实,最终如何,全看殿下。国公也知殿下的性子,薄凉起来连圣上都不认。”
景国公再次执起酒杯,“事在人为,无论成与不成,老夫都会记着公公的好。”
两人碰杯,酒水晃出些许,洒在桌面上。
饭后,景国公照旧赊账。店小二撇撇嘴,等他们离去,小跑进另一间雅间,“爷,国公爷又吃了一顿霸王餐。”
陈漾倚在贵妃椅上,单手转动折扇,桃花眼一盱,“把欠条拿来。”
店小二去往账房,将景国公这些年欠下的酒水欠条一并拿给陈漾,“加起来,一共欠了咱们一百两银子。”
寻常一个店小二,一年到头的聘金也不过三四两银子。而景国公一人就欠下酒店一百两银子,店小二能不气么。
陈漾将欠条一一捋顺,夹在账册里,递给店小二,“我跟景国公事先有约定,等他欠下一百两,就拿他珍藏的千年灵芝抵债,你拿着欠条去换灵芝吧。”
店小二挠挠头,“您是要给姑娘补身子?”
“话这么多?”
店小二嬉笑着接过账本,小跑出去。
屋里燃着地龙,有点闷热。陈漾摇摇折扇,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扭动玄关,一面墙忽然打开,陈漾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密室内别有洞天,茶香四溢。一名男子正坐在泥炉前煮茶。
陈漾坐在对面,懒洋洋地问:“陛下打算在我这呆多久啊?真不打算回宫了?”
恒仁帝萧荆眼未抬,舀出釜中茶汤,递给他,“登基大典一过,朕就离开京城。”
这一次,是彻底的离开。
陈漾吹拂茶汤,啧一声,“有点苦。”
“朕的茶艺自然比不得你。”
陈漾笑笑,桃花眼熠熠有光,“陛下关心太子,却不见太子...这父子情,真让人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