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见东家陈漾的精明。
有人道出他的算计,他却不慌不忙,摇着葡萄美酒,笑称这是利己利人。
擂台上比试进行得如火如荼,算盘被敲得叮当响。陈漾腰插折扇,慢悠悠走到二层外廊上,稍微俯身,双肘处在栏杆上,招摇地露了个脸。
外传陈大掌柜貌似潘安,深居简出,今儿难能露面,可把看热闹的妇人们乐坏了,就差没冲他撒花了。
陈漾勾唇一笑,一双桃花眼不知勾了台下多少女子的心。他视线一睃,最终落在擂台上最右边的女子身上。
这是擂台上唯一的女娇娥。
而她身边那个虎头虎脑,不知在为闺友打气,还是添乱的女子,是季大学士的六闺女吧。
陈漾啧一声,摇了摇头。两个女娃娃,把他这里当做解闷的瓦肆了?
一场比试下来,主、副判官忙不迭地统计结果。出乎众人意料,掌珠折了桂枝。
主判官捧着纯金算盘走到掌珠和季知意面前,笑着恭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两位姑娘莫要计较。”
掌珠心里是雀跃的,奖励不重要,实力才重要。
季知意替她接过算盘,朝擂台下晃了晃。金灿灿的算盘极具分量,够寻常人家几十年的辛苦钱。
主判官引着几名佼佼者进了酒楼雅间,推开门,恭敬道:“主子,人到齐了。”
几人请安,“陈大掌柜。”
陈漾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桌边,见势起身,颔首道:“诸位不必客气,坐吧。”
众人落座。
陈漾视线一斜,看向站着的两位姑娘,挑眉笑道:“瞧我,考虑不周。来人,请两位姑娘里屋坐。”
“不必了。”季知意晃晃金算盘,“我们是来谢过陈掌柜的,礼节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合计着,”陈漾俊颜一笑,确有几分潘安之相,“你们就是来走个过场?”
“要不然呢?”季知意拉着掌珠往外走,临到门口时扭头笑道,“来陪您喝酒啊?”
季家六小姐可不是好招惹的,陈漾没计较,颔首目送她们离开。忽然想到什么,走到外廊前,低头冲掌珠道:“请季六小姐身边的姑娘留步。”
掌珠下意识抬头望去,只听陈漾道,“陈某惜才,姑娘若肯来店里帮忙,陈某倒履相迎。”
有时候,人想要拥有一束光,千方百计未必寻得,顺其自然未必错失。掌珠之前很想要一个在大商铺帮工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但如今,并不需要了。
“多谢,我会考虑的。”
陈漾颔首,转身进了雅间。
季知意用肩膀杵杵掌珠,“陈漾是奸商,他家连羊肉都比旁人家的贵。”
掌珠扯下嘴角,“也许肉质鲜肥。”
“一股膻味。”季知意一边嫌弃,一边掉转头,进店打包了一份胡炮羊肉。然后,豪迈地搂住掌珠,“我家珠珠真是厉害啊。”
掌珠弯唇,连自己都不知,自己还有这个本事。
此事在街坊传开,很快传到宫里。皇后听闻后,笑着对太子道:“这位明姑娘还真是令人惊喜。”
萧砚夕坐在灯笼椅上,面无表情地刮着茶面。此时,茉莉花香入鼻,却不及某人身上的桂香。
他放下盖碗,“儿子还有事,先回去了。”
皇后眼一抬,“每次跟你聊到明姑娘,你都搪塞。”
萧砚夕停在门口,回眸笑道:“母后不再嫌她出身低?”
“今时不同往日。”
萧砚夕笑意加深。日光映在侧脸上,笼罩俊颜,“那儿子就把她接进宫。”
“你等等。”皇后坐不住了,起身走上前,“此事非小,怎可戏言?”
“儿子像在戏言?”
“你要封她做什么?良娣、承徽、昭训、奉仪?”
每个级别的妃位,都代表女子身后的家族背景如何。
萧砚夕轻飘飘一眼,似是玩笑,“您怎么不提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要自幼尊贵,世家出身。杜忘虽是权臣,但底子薄,加之明姑娘年幼被拐,名声不佳,难以服众。”
“名声是她能决定的?”萧砚夕不以为意,“她年幼被拐,该被同情才是。”
说罢,拍拍皇后手臂,“挺可怜一姑娘,怎么到了母后口中,就变成名声不佳了?”
皇后哑然,看着儿子转身步下石阶,挺拔身影没入日晖中。
萧砚夕回到东宫,瞧见徘徊在月亮门前的杜忘,凤眸一凛,“杜卿最近来的倒是勤快。”
他比划一个“请”的手势,君臣两人一道进了园子。
晚霞斜照。杜忘铁青着脸从宫里出来。随从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大人将情绪带在脸上。想是跟太子殿下闹崩了?
杜忘坐进马车,闭眼凝思。刚刚在东宫与太子交谈时,听出太子有纳掌珠为妾的意思。自己就掌珠一个女儿,即便失忆,也知女儿名字的含义。失忆前,他定是把女儿宠成了掌上明珠。自己的掌上明珠,怎能给人做妾?东宫侍妾也不行!况且,女儿根本不想入宫侍奉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