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在花丛前踱步,直到困意上头,才让高尚宫服侍她回房沐浴。怀胎期间不宜坐浴,掌珠站在浴汤里,由着高尚宫端着木桶浇淋。
温热的浴汤自发顶洒落,掌珠抹把脸,拿起澡豆搓揉长发。沐浴后,掌珠穿上单薄寝衣,躺在龙床上。也不管男人何时回来,让高尚宫灭了所有蜡烛。
萧砚夕回来时,内寝黑漆漆的,只有门口燃着一盏小灯。
男人面上不悦,却也没有燃亮连枝灯。他去往其他寝宫沐浴,随后一身清爽地返回,掀开被子躺在一侧。
掌珠睡得沉,感受到清凉气息,一轱辘,滚进男人怀里。
萧砚夕猝不及防地抱住一个软团子,下意识屏住呼吸,将她推开些。掌珠又是一轱辘,再次滚进他怀里。萧砚夕沉着气,拥着她躺下。
掌珠抬起一条腿,跨在他身上,睡姿散漫,皱着眉头哼哼唧唧。
怀里的小家伙极为不安,身体不住颤抖。萧砚夕低头盯着她的脸,黑漆漆只能瞧清一个轮廓。
做噩梦了?
他抬起修长手指,揩了一下她的眼睛,没有泪水。
“明掌珠。”
掌珠没醒,继续往他这边挤,快把男人挤下床了。
萧砚夕无奈地叹口气,拥着她翻身,将她放在床外侧,自己躺进宽敞的里侧,再把人儿抱回怀里桎梏住,不让她乱动。
得了温暖的怀抱,掌珠逐渐踏实,不再乱蹬被子,闷头沉沉睡去。
萧砚夕头脑却异常清晰,半搂着人儿,仰头盯着承尘。刚刚收到消息,各地狐妖惑言盛行。谣言起于茺州,现在,已不是茺州一处闹得沸沸扬扬了。各地折差纷纷来京,将奏折交给提塘官,转而交至外奏事处。
地方官们不约而同上报此事,说明事态已演变得极为严重。幕后造谣者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呢?萧砚夕敛眸,决定明日早朝再研讨应对之策。
怀里的姑娘忽然用脸蹭了蹭他手臂,跟睡熟的猫似的。萧砚夕略微无奈地拥着她,阖上了眼眸。
杜府。
与慕烟交流完,杜忘感慨颇多,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站起身,“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夫君不住这?”慕烟站起身,挡在门口,傍晚刚刚见面时的一副冷清不复存在,一脸委屈地盯着男人。
杜忘有点不自在,向后退了一步,“我去书房。”
“夫君刚刚不说,记忆里有我吗?”慕烟朝他走近一步,“那为何还要分房?我们本就是夫妻,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是不方便,是九年独守空房,突然多出个夫人,总觉得怪怪的。
杜忘半抬手,示意她别再靠近,“很多事,我还要好好斟酌,给我些时间。”
慕烟歪头问:“我已三十有二,快要人老珠黄了,还要等你多久?”
女子明眸流眄,哪里像三十的人,何况,三十正值盛年,何谈人老珠黄?
知她是故意的,杜忘板住脸,“我明日还要早朝,要休息了。”
怕自己语气重,附加道,“明日,我再陪你,好吗?”
“好!”慕烟上前一步,忍着羞涩,挽着他手臂,“那说好了,明晚,你不许去书房。”
“......”
杜忘嘴角一抽,他说的陪,不是那个陪。但看着女子秋波盈盈的妙目,拒绝的话终是咽了回去,“好。”
慕烟满意了,松开他,“夫君慢走。”
杜忘跨出门槛,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景国公的次女落水,是你让人设计的吧。”
刚刚的交谈中,慕烟将苏醒后的事情,尽数讲给杜忘听,也提及了景小嵈想要进宫,却因落水失了清誉,被皇家拒之门外的事。却没有主动承认,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指使的。
杜忘何其精明,前后一联系,便悟出了其中奥义。
虽是问话,但语气笃定。慕烟碾下脚尖,仰起头,“当日,我瞧见方家小姐与尚书小姐在画舫上起了冲突,便让扈从趁机上了船,故意撞了尚书小姐一下,间接将方家小姐撞入水中。”
男人静默。
慕烟自嘲一笑,“觉得我恶毒,是吗?可我不能容忍别人欺负我的女儿。”
本以为会被训斥,却听得男人的一声叹。
杜忘摇摇头,慢步离开正房。
慕烟站在灯笼下,凝着丈夫的背影,很想跑过去抱住他,汲取他的温暖,可终是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她没失过忆,无法切身体会一个九年伶俜的人,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接受她和女儿的。
翌日一早,萧砚夕端坐龙椅上,听着内阁禀奏狐妖一事,眉头越锁越紧。这显然构成了一桩大规模的连环杀人案件。
“刑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听令。”萧砚夕起身,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望着殿外,“限你们半月之内,不管以何手段,必须查得幕后主谋,将其绳之以法。”
两人跪地,齐声道:“臣领旨。”
下朝后,萧砚夕摆驾御书房,却见慕坚等在门口。
见帝王走来,慕坚上前行礼,“臣有一事,求陛下通融。”
萧砚夕挑眉,大概猜出他所求何事。于是径直越过,先发制人,“爱卿若是来求见明姬的,那就请回吧。”
慕坚作揖,“末将愚钝糊涂,与家妹分离十七年,才知家妹尚在人间,还生了一个女娃娃。”
“哦?”萧砚夕回眸勾唇,“那要恭喜爱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