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雨了。
细密的雨珠如丝线般串连在天地之间。暖色调的日光被雾蒙蒙的雨丝搅散,混杂腥味与土味。小白坐在桌子边梳头发。长长的发丝在木梳间缓慢地滑动。他长而白的指间,夹着一个破损了几个角的铜镜。
小豆丁一大早就抱着书箱去镇上的学堂里上学去了。季怀夏答应冬季的时候多给那教书先生送两捆柴,又提了五六只山里抓的肥硕兔子送去了。
木梳卡在白发中央,小白想起来季怀夏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夏秋之间的雨丝,总是容易带起来风寒的。“啪嗒——”铜镜被反扣在桌上,他匆忙撑了伞出门。
伞的边缘处有细小的破损,又填了几圈纸糊。伞骨的颜色发黑。雨丝滴滴答答的落在伞面上,像是……殷红的血落在伞面上。小白撑着伞,眼前的山路被雨丝织起的雾挡住,雨丝如帘幕遮盖住了一切声色。小白看见伞沿滴落下来的雨变成了殷红色。血从伞面上滚落,落到地上,汇聚成殷红的血河。他的脚就踩在这血河之上。抬起伞,他看见了其下掩映的刀光剑影。耳畔不断传来利刃刺进肉体的声音。
小白举着伞,前路,看不分明了。这段日子,他总是陆陆续续看见一些模糊片段。他知道,这是他遗忘的过去。他对这种血淋淋的回忆毫不意外,只是……
“砰——”树木倒地的声音。小白眼前的景象被搅碎。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前方用力地挥动着斧头。
季怀夏在雨里挥动着斧头砍树。突然,雨丝不再滴落在他的身上了。他回头,看见了小白。
小白的头发被他放到脖子一侧。他撑着伞,身上是胭脂水粉的香味。其实季怀夏以前不喜欢胭脂水粉味,但是现在,他觉得很香。
季怀夏放下斧头,去勾小白的腰。他浑身都湿透了。
小白抚摸着季怀夏的背脊,说:“下雨了,怎么不回去歇着?”
季怀夏摇头,说:“没有很大。以前比这更大的雨,我也砍过柴。不碍事的,我皮实。”
“可是,我担心你,阿季。”小白把头埋在季怀夏的脖颈里,闷闷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怀夏心中柔软的那部分被触动了。他亲了小白的脸颊一口。
“下雨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很害怕。我怕山里面有妖怪。”小白闷闷地说。
季怀夏安慰他道:“不怕,不怕。我把这几棵树砍了,就回去陪你。”
小白应了一声。他把季怀夏抱的紧了一点,又松开。他说:“那我在旁边等你。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季怀夏很快就砍完了那几棵树。只不过砍得太急,虎口裂开了。他不在意。抱着柴火,准备和小白回去。
小白帮季怀夏抱了一大半。他们二人并肩往回走。每一步都或轻或重地踩在坚实的泥地上。
小白靠着湿热的季怀夏,想再和他靠得更近,更近,要是能够连骨头皮肉都融化到一起,就好了。
季怀夏摸着木梳给小白绾发。小白的头发滑软,还有些许橘子皂角的香味。他前些天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橘子。
季怀夏每次去镇上,都会给小白带好些东西回来。几罐胭脂水粉,几支素簪,软纱织的披肩……
季怀夏给小白梳了两个弯弯的发髻。小白问他:“好看吗?”
季怀夏笑着说:“好看。”
然后小白就笑了起来。他勾着季怀夏的头去亲他。季怀夏凑过来给他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