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山摊开五指,去捉指缝间漏出的烛火光亮。火光悦动在指缝间,折叠出黯淡的影子。小白睡在他的身侧,呼吸平稳。烛火晃动着,模糊了他们之间的界限,消湮了他们之间的生疏,搅混了季山的感知。
季山没有对此下定义。他想要放任不管,却觉得胸腔里温热的脏器鼓噪得发烫。窗外的月光很亮,亮得晃眼。他慢吞吞支起身,坐到了桌子前。他摸索着打开抽屉后面的暗格。揭开,里面放着厚厚的一沓纸。厚重的纸上爬满了细密的文字。密密麻麻全都是他收集的证据。还有无数张被退回来的状纸。他明白,那些都是陈年旧事,翻不白了。只要那个人,还在朝堂上站一天,他的案就翻不了。
季山不是不想要放下,他只是放不下。盈盈悦动的烛火染黄了他挺直的背脊,他攥着纸的手用力到发颤。纸张皱起,烛光被抖碎成尖锐的碎块。
小白梦呓几句,手往空荡的床铺旁捞了几下,捞空。他眼睁开半条缝,看见了季山晕染了昏黄烛火的背影。他从床上撑起来,往季山那边挪。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山深吸口气,把纸张抚平,再次压回暗格里。
“怎么了?”小白从后面把季山扣到怀里,长而白的头发如瀑布般滑下,和季山的头发搅和到一起。
季山摸索着,拿出了那块被血沁得带有腐烂色泽的玉珏。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给你买一根簪子。”这玉珏水头很好,一直跟着他。如今……把它当了,定然可以给小白买一根漂亮的白玉簪子。
小白把头埋到季山的肩颈里,说话声闷闷的:“好啊!到时候,我就能把头发绾起来。”
季山摸着碧玉上细小的纹路。烛火在他眼里晃晃荡荡,光点好像变成了水珠,滴在地上又变成殷红的血。烛火,月光,血,刀光剑影,又是那缠着他成为梦魇的回忆。他麻木了。
小白的身体和季山的贴着。他感到季山的身体在颤抖。他把季山抱起来,手托着他的屁股,颠了颠。小白说:“别想了,睡觉吧!都过去了!”
季山有些麻木的应了一声。他把小白搂的很紧,软软的,香香的,皂角的香味。小白总是把自己搓洗的特别干净。季山埋在小白发间深吸口气,橙子味儿皂角的味道把他拉回了现实。过去的都过去了……明天给小白买一个簪子,把头发绾起来,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白是漂亮的,颀长的。他笑起来很好看,他不常笑。但是他看着季山的时候,很温柔,像泡在温软的水里一样。季山很喜欢和小白待在一起,很舒服。
镇子上
季山在当铺当了那枚泡透了血色的碧玉。他给小白买了一根白玉簪子。很漂亮,是一只圆嘟嘟的白孔雀。和小白很像,漂亮,尾羽细长。
季山把簪子揣在怀里往镇子外走。突然,一辆速度很快的马车从他身边蹿了过去。他猝不及防,被撞得摔到了地上。
“啪嗒——”白玉簪子从季山怀里摔了出来,掉在地上,碎成了三半。还没等季山从地上爬起来,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乞丐蜂拥而上把那碎片抢走了。
季山顾不得疼,马上爬起来去追。那群小乞丐跑得飞快,左拐右拐,一流烟儿就不见了。
季山跑得很快,直直跟着。他跑得直喘气,肺都紧缩着抽痛,可是他顾不上。
“交出来!”“交不交”“交出来!”“多踹几脚,他就会松手的!”“往死里打!”“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打他!”
季山追到一个角落里,看到一群小乞丐在围殴另一个小乞丐。那个被打的乞丐卷曲着身体,手里攥着什么白色的东西。是季山碎掉的簪子。
季山正准备前去把那些乞丐给赶走。突然,那个蜷曲的小乞丐看见了他,他眼睛一亮,大喊一声:“怀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