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抱住倾洒的墨砚,握着笔跪在地上,抬起一张极其慈眉善目的脸,用那双恳切到可怜的眼望着他,声嘶力竭道:“为了数万人命、百年大计,求你许我多活半刻,多活半刻啊!”
杀手杀人从不辨正邪善恶,那都与他无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该有多么善辨人心,才知这人心硬如铁,轻易不会留情,竟至于伏下身去,哐哐磕起头来,泣不成声苦苦哀求。
苏孟辞受人这样大拜,便姑且给了面子,说:“好吧。”
于是老人便跪在地上继续写,可他实在太老,握笔都不利索,磨磨蹭蹭,许久才写好几个字,等了一刻钟,也不见纸上多出两行字迹,更看不出收尾的迹象。
苏孟辞啧了一声,说道:“我改主意了,还是送你上路吧。”
杀这样一个人,烛光甚至照不出他的刀影,屋内便只剩一地血迹了,地上的纸张顷刻便被血水洇湿,半个字都看不清了。
苏孟辞从那老头腰间摸出一枚玉佩,以作物证向主顾交差。
就在他踩着血水,要推门出去时,山林中一声狼嚎,紧接着无数箭矢射入这十尺见方的小屋内。
烛光灭了,室外高处,数十掩在林木中的黑衣人露出满眼杀意。
屋内,苏孟辞用断桌挡住了两窗,但他却不能出门了。
进门前他便想,这里真是个瓮中捉鳖的好地方,不仅地势低凹分外空旷,四周又有几处高地适合伏击。
可是这扇门,他却不得不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箭矢又射来一波,许多箭射入房中,铮地响了一阵。
他却镇定自若,蹲在地上,安静听着血流。
他这样杀人,其实很不方便,他又不是变态,不喜欢染一身血,可他还是这样做,是因为动手时,他便想让血像水一样淌,而他要看血流向哪里。
果然如他所料,他看见,也听见,血陷去屋室一角,腥红中能看见一个四方的痕迹,像被刀割一般微微下陷。
他很简单地,便打开了这个密道。
他跳入密道后,仍能听见上头的箭雨声。
他就这样上山,进了这扇门,不是愚昧自负,只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屋内有密道,甚至知晓密道通往何处。
走出密道后,已离箭雨声很远了,不远处便有路下山,他却转身向回走。
其实困兽,从来不是他,他就等着反客为主呢。
刀倒竖着贴在他后背,刀上没有血迹,却是温热的。
天已经透出灰蓝来,正迈向天亮的边界,他借着最后这抹还算浓重的夜色,摸回了山中小筑四周的高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先去北侧的深草堆,有五名杀手埋伏在密草间,仍在向那小屋射箭,他在后头站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出这些人是哪个帮盟的,于是他直接开口去问:
“各位在谁手下办事?”
五个人中却只有一人身子一僵,狐疑地回过头来,另外四人竟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着脖子。
他的刀仍竖在身后,贴着背脊,但是刀锋更热了。
那人蹲伏在地上,察觉两侧安静非常,才紧张地拿余光一瞥,竟见四位同僚的脖子都被截断一半。
他立时冷汗直冒,去摸腰间鸣镝的手突然一凉,还未觉出痛意,便知道自己的手已被斫断,他没有出声,他明白出了声更是死路一条,因为他看清了那人托在掌上的刀。
那是一柄不很直的刀,使人想起弯折曲绕,带着花苞的梅枝。
这是个名声响亮的刽子手,他却没有料到,这人会如此年轻,如此……好看,甚至见他眸光疏离,神态消闲地敲着刀刃,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煞美。
江湖有许多人痴迷绝世武功,倾慕绝顶高手,他此时竟有些感同身受了。面前这人教他晃如蝼蚁,正面拜神佛。
苏孟辞见他跪坐如雕塑一般,觉得很是可笑,便抵膝俯下身来,又问一遍:“你在谁的手下做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只觉面前这双眼里吞了红绡十丈的风光、江河万里的潇洒,他心里迅速忆起自己曾为帮盟立的毒誓、下的决心,然后他一瞬间把那些全忘却了。
“一人不杀……”他攥住左腕断肢,硬凭力气止了血,才能说清楚话,“我们是愁不杀的人……”
“是那草包的人?怪不得都是蠢货废物。”
谁都不能容忍有人这样蔑视羞辱自己的唯一上司,可他却毫无辩驳动怒的意思,甚至觉得这人是在教诲他,这人说得极对。
既然是一群小人物,那便没有多问的必要了,苏孟辞站起身来,对他说:“你走吧。”
他仰着头,呆呆看了苏孟辞片刻,才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往回望,没有逃命的焦急样子。
在他恋恋不舍转过头,将要消失在夜色里时,苏孟辞捡起了地上一支弩箭,只见他手腕一动,乌金手环划出一道似月亮的弯,然后远处那人便顶着一支穿颅弩箭倒了下去。
苏孟辞动完手,却有一瞬晃神,然后他只劝自己:杀人不成,自然会被人杀。
若死的是他,他不会怨别人,因此他更不必可怜死人。
他又去了其余几处地方,并不废话,迅速将二十余名杀手杀了个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天亮得很快,他收起刀时,夜色突然掀去了,清晨山间漫起雾来,他站在高处,看见山下河流中几只船舫驶来,这批人高调了许多,根本不屑遮掩身份。
他们是水茫茫的人。
既然是能与十二楼碰一碰手腕的组织,自然不像方才那些废物一样好应付了,更何况他并不知船上坐的都有什么人,如果是水茫茫盟中几位高手,甚至是萧夙本人,那就有些棘手了。
这里不是个还击的好地方,他于是折到另一侧下山,他的小船停在那里。
可山里的雾突然起得离奇,片刻功夫后,便浓得人辨不出方向了。
他不知这雾是巧合还是人为,即便是前者,也对他十分不利。
他轻功疾步下山,可半个时辰后仍未看见山脚,虽然雾气稍淡,他却听见不远处有不少于十人的声响动静,于是他朝反方向行去。
穿过茂盛林木,又见怪石嶙峋,他踏过一条溪水,一声狼嚎响起,那声音却不在附近,像在山下空谷中,所以传得十分空荡。
他立即想到,自己可以追着那声音下山,于是他握紧刀柄步入淡淡雾气中。
又传来一声狼嚎,他察觉自己离那声音近了,就在此时,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一道人影,而在这样的迷雾中,贸然杀人或许会有不测,所以他挥刀时没有出鞘,他用沉沉刀鞘,挥开了身前雾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雾气消散了一瞬,他在这个瞬间近身,在这个瞬间看清来者,也该在这个瞬间决定刀是否出鞘。
淡淡雾气娇俏地翻卷着,这好似一场不在人间的梦境,四周像是写作缱绻读作温柔的水光月色。
他就在这样镜花水月一般的风景中,看清了那个人。
那好像一只落入迷途的云雀山鸦,有一双才被惊醒的风流美目,有一身媲美夜色的玄衣玉带,而他并非鸦雀,他确实是个人。
他比苏孟辞还要高,他的肩很宽,却有一段能让人一臂搂满的劲瘦细腰,他鸦青的发被同样墨色的钗束着,马尾柔发在身后随风荡起,额前的发也缓缓吹落。
得益于杀手双目的锐利,苏孟辞才能在雾散的一瞬看清这人既艳又煞的身姿,可他唯独没有看到这人的容貌,因为那张脸上戴着副玄青面甲,将下半张脸牢牢遮住。
苏孟辞在这一瞬间决定拔刀杀他,因为这人的装束实在肃杀冷艳,这理应是一名杀手的装束,那这人极有可能是来杀他。
他的刀向来很快,可在他出刀前,他看见前方雾气里一点星子般的闪光明明灭灭,那是一支箭矢。
于是他的思绪比飞箭还要迅速地扭转了,他立即扑向那人怀中,紧搂着对方的腰,他发现这是一个十分宽厚的怀抱,足够替他挡住前方的冷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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