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辞上楼不久后,戚无别也起身离席,夜南风看着那人上楼,不知为何总有些不放心,后悔起来,应该和他换一换屋子的。
仇阙拉他继续喝酒,一线天这少盟主幼年在十二楼住过一阵,所以与他称得上朋友,这样巧遇他其实也很高兴,不免多陪几杯。
问起仇阙来此的原因,对方说是一路闲游,遇上了北胤,很是投机,就结伴吃喝玩乐到了这里,想顺道去凭栏台看看,没想到半路便遇见了。
他三人相谈甚欢,直喝到夜半,才散席离去。
旁人都去睡了,他却不顾困倦醉意,去厨房熬了醒酒汤,想着师兄没吃什么东西,胃里一定难受,便又做了几道小菜,然后一起端上了楼。
他在门前敲门,却无人应声,无意轻轻一推,门竟没有关,可这样的方便却让他皱了眉。
既然自己轻易能进来,那么别人也一样……
他借着月色,将饭菜和醒酒汤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将肩侧的垂幔一撩,才小心翼翼抵膝跪上床去。
俯身一看,师兄无妨无备睡得深沉,乌发快要散开,泼墨般缭乱,颈边也缠了几缕。
这人好像睡在月宫中、寒潭里,五官的每一寸都雕琢精致,静谧温柔。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伸手触到了师兄面颊的柔软,他立即将手收回一些,却满眼留恋,转而把师兄颈边乱发撩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刻意掩饰般轻声开口:“师兄,把醒酒汤喝了吧。”
苏孟辞却将身子一蜷,脸都埋到了他手边,甚至轻柔湿软的吐息从鼻尖喷洒在他手背。
夜南风猛地起身,背对着床冷静了一些,好似个被残忍训练过的士兵般走到桌前,端起醒酒汤回来坐上床,唤着师兄,规规矩矩把人扶起。
苏孟辞正困倦难受时被人扰醒,十分不情愿,无论如何不肯睁眼,甚至觉得月色扰人,竟埋头钻到夜南风滚烫的怀抱里。
“师兄……”
夜南风眼窝、耳廓都烧得通红,他扶在苏孟辞后背的手暗自握拳,他拼命调节呼吸压下血气,才忍住某种冲动。
他低头问:“师兄难受吗?”
苏孟辞恍惚地点了点头。
“喝了醒酒汤,再吃些东西就好。”他把小碗递到苏孟辞唇边,碗身歪得恰到好处,苏孟辞只要张一张嘴就好。
即便如此,他还得继续哄:“师兄乖,张嘴喝一口,就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汤液浸在苏孟辞唇上,渗进来的味道不怎么好,苏孟辞更闭紧了嘴,只想推开人躺下睡觉。
夜南风立即顺着他,把他放下去睡,然后看着醒酒汤,迟疑了许久许久。
他曾向仙姝楼的姐姐们请教过许多,隐约记得连这样的场景也有人提到过。
他应该、他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喂师兄喝下去。
可是……
他深深望一眼满足睡去的师兄。
可是他不敢,他既想又不想。
“师兄……”他无奈地一笑,俯下身撑在床上,望着身下的人自言自语,“你当初,究竟为何救我,今日,又为何帮我?你为什么,叫了我的小名呢?”
他俯得越来越低,近到师兄的吐息轻柔地扫过他的鼻尖。
他像个笨蛋一样傻傻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总说,他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所以他从不怀念过去,但明思终却不明白。
他眼里映着师兄的脸,恰恰好,再也装不下别的了。
或许世间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苦难,但他眼前就是最大的恩赐。
什么都不值得他恨、他难过、他欢喜,只有这个人,是他的一切。
“师兄。”他拨开苏孟辞眼帘上的细发,柔声说,“明天见。”
有师兄,才值得有明天。
他起身出去,将门关得严丝合缝,希望师兄醉意稍退后,能起来吃些东西。
清风习习客栈内一切烛火都灭了,所有人都该入睡的时候,在屋内静坐许久的戚无别却站起了身。
他将门打开,吹了声很轻的哨,等了半天,獠风仍没有回来,他却听到一声极小的轻吠,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墙边、隔壁。
他皱眉望着那面墙,墙的另一边,是那人的房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是一声轻吠,让他确信,那是獠风的声音。
他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原因为何,总之獠风正在夜云轻的房间里,或许是出不来了,才悄悄回应主人的呼唤。
他不会允许那个人像伤他一样伤害他的宠物,于是他走到窗边,翻出窗时他望了眼桌上的面甲,没有回去取。
他落在客栈一层的房檐上,去往隔壁的道路毫无阻碍,而且他的脚步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他摸到那扇窗户外时,身上落了几颗斜飞过来的雨珠。
他倚在窗口外墙上,只凭鼻子、凭武功,他就能分辨屋内的一切。
那人睡着了,不知是自负傲慢还是愚蠢天真,竟然在被人悬赏,受人追赶截杀的境况下,这样在一间朴素的客栈里睡着了。
他侧身望了一眼,像雨夜山鸦般悄无声息进了窗,然后他看见了床下那对幽蓝的眼。
他伸出手,只要这样,獠风便会心领神会地过来他身边。
可这一次,獠风没有动,甚至哼一声往床底卧得更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冷冷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几日,獠风两次三番地不听话。
他愠怒地上前,走到床边,轻蔑地望了眼床上狼狈的人,这时他衣摆却一坠,他意识到是獠风在嘶咬,却被迫低身,单膝跪上了床。
睡梦中的苏孟辞只觉一阵寒意惊扰了他,他恍惚眯开眼,醉得只看到个模糊人影,但他记得是谁来了他的房间。
“师弟?”他砸吧一下嘴,觉得口渴,于是勉强撑起身子,却晕得更厉害了,只得一伸手抓住师弟手臂,同时含糊不清地说,“你、你还没走?还是……还是又来了?”
戚无别猛地一僵,只想狠狠甩开这人的手,却想起自己没戴面具,如果惊得他清醒过来,就麻烦了。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听苏孟辞把他当做别人絮絮叨叨。
苏孟辞头痛欲裂,心间也闷胀得很,有一团火、一块冰,在他胸膛从喉咙到丹田,一路打着架。
这滋味有些熟悉。
他抓着师弟的手臂,这人却不理他,他想到师弟一定是生他的气了,谁教他这师兄如此刻薄冷漠。
于是他很后悔地说:“我不是故意那样……师兄、师兄我是个混账……阿意,别生气,阿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戚无别睁大了眼,哪怕这一眼会让他从此失明,他也一定要看清这人的脸,看清这人是不是夜云轻。
他看清了,看得不能再清了。
可是这个夜云轻,陌生得让人愤怒。
这是什么眼神,这是什么表情?
“阿意?”戚无别浑身绷得僵硬,他很用力,才能把恨得死磨的牙张开。
“叫得可真亲切。比当着人面时,叫得好听多了……”
苏孟辞腕间一痛,这才发现师弟早已反握住了他的手,若不是对方拉着他,他也根本无力坐着。
他脑袋里有许多云许多雾,他拼尽全力也只能清出一个想法:师弟生气了,伤心了……
他并不会哄人,他只能愧疚心疼地,笨拙去试。
他歪歪倒倒地伸手,乱抓了几下,想去揉师弟的脑袋,却啪的一声,拍在了戚无别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戚无别脸色顿阴,攥住他的手正想拉开,他却动了动手,温热的掌心在他冰凉的脸颊上柔柔蹭着。
他同时大着舌头,念念有词:“你真好、你一直都好……我的好师弟……我的乖乖师弟……别生师兄的气了……”
他想去看看师弟的脸,于是他腰身发力,尽力挺身,怎么看都看不清,便越靠越近。
戚无别回过神来时,苏孟辞已凑到了他脸前,两人的鼻尖都要蹭上了。
有一阵好剧烈、好唐突的心跳声。
戚无别化作了冰雕、石像,他一动不能动,一动……不想动。
他看着苏孟辞的脸,被迫看着苏孟辞的脸。
带着愁意的眉、迷乱的眼、泛红的面颊、饱满湿亮的唇。
他甚至忘了眨眼。
为什么酒气闻来却是香的?为什么他好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