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南风分明有些糊涂,却想也不想就握紧手里的银球,咔一声弄断了球中什么东西。
“这样吗?”
“只要能把萧夙叫来,让他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就好。”
“我明白了。”夜南风乖乖点头,伸手在桌面书册上翻着什么,然后扬手撕掉几页,丢进了一旁的小熔炉里。
他看着师弟做得行文流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说到现在,竟是这句话让夜南风一脸疑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要问?”夜南风转回头看着他,仰头贴在他怀里,深信不疑地说,“师兄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看着师弟无辜可爱的脸,他竟凭空有些良心不安,却忍不住把那句姑且为真的话复述了一遍:“对,师兄是为了你好……”
第二日,夜南风借口典籍有误约了萧夙去商议,他远远等着,见萧夙进了暗器室,才收拾心情朝冰室赶去。
路上取出阴阳镜来看,冰室里外确实没人护卫埋伏,为免萧夙事后起疑,也不能像上次一样持刀硬闯了,但有阴阳镜在手,门上机关也形同虚设。
看着眼前海浪云纹木门左右打开,他已经想象出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可看清屋内陌生景象时,他警觉地下意识握紧宝镜,四周却安静至极,他定睛看了好一阵,确定眼前一切不是障眼法,才跨步走进这昏冷屋室。
虽然凉意逼人,可这里与先前坚冰包裹的模样截然不同,像是什么痴狂人物的居所,四壁一半是书架,一半陈列了形状各异的琉璃瓶缸,装着或黑或绿的东西,在阴影中变化蠕动,不知是萧夙养的蛊,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还有许多诡异物件,看着便让人脊背发寒,但苏孟辞没有功夫细究,他时间不多,要尽快从这杂乱物件中找出有用的信息。
屋内从头到脚、四面八方,都或写或刻地铺满潦草字符,他粗略一看,凭着自己从前对神鬼术数的丁点儿研究,看出这东西邪气得很,但与那些驱邪问命的把戏又大相径庭,更不是书册上硬抄的符箓,反而极有规律,像是算学推演。
但他到底是外行,这一世也不是好动脑的人,看了一会儿便头疼眼花,但这倒教他想起自己的家底儿来,于是窝在墙角算准时辰,取了几个字,就掐手起了一卦,根据卦象寻到几本书来,刚一翻开就觉得字迹眼熟,粗读半本,眉头紧锁,顾不上称赞自己术数有成,便心有所感,将三五本书按次序接连翻遍。
书中一扫而过的内容先且不谈,待他把书册翻完,看明白了那人字迹是如何从端端正正变得潦草难辨,最后疯癫发狂字由心生,写得鬼画符一般后,不由仰头看了看墙上字符,两者字迹却并不全然相同,即便是出自两人之手,他也能确信这两种字迹的主人了——正是萧夙和他父亲萧忡。
他低头又看了看书上要紧之处,有些地方记录详实,他便把其上提到的几本古籍从架上找了出来,除却虫蛊毒药,其余皆是诸如《完肤不死人》、《大千还魂术》之类闻所未闻的奇书,其间所写事迹、邪术大多骇人听闻,他不过看了几页,便模糊忆起酆都之景,慨叹竟有人比地府牛马鬼吏还要酷辣狠毒,不敬生灵至如此地步,连他这害人无数的杀手,都能理直气壮地割席指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这些书册真正是胡言乱语不值一提,倒还好说,可教他不寒而栗的,是这其中一些自己都无法否定的事实,自己都不能义正言辞将它们付之一炬,更何况是身心俱痛绝望不堪的凡夫俗子呢?
书中有些伎俩,稍稍一试便可求证,若眼睁睁看着死虫死狗睁眼乱跳,怎能不让人寄希望以巨大的牺牲换取其他生灵的复活?
萧忡想来就是如此,所以才会如痴如狂地钻研着古籍,却像一些求仙问道最终疯癫入魔的人一样,一时“悟了”“成了”,一时“错了”“完了”,反反复复直到人头落地。
他不了解萧忡,对那个老疯子的偏执一无所知,却知道萧夙抓住不放的人是谁。
比照着他们父子二人一脉相乘的癫狂字迹,他把满墙的鬼画符辩了个大概,然后把几本书册复原放好,紧接着在屋室内逡巡起来,渐渐觉得屋内的寒气不对,贴墙摸索一阵,果然找到极冷一片,低头见阴阳镜金光熠熠浮出几个卦象来,便按着卦象方位找解开了机关,墙上这才开出一扇暗门来,立时一股熟悉的寒意扑来,他冷得一战,眼前是一片坚冰浇筑出的明洞,透亮无暇与身后的杂乱无章毫不相称,唯一刺眼得让人不适的,是悬在半空的几缕细红,这些红色强烈地刺激了他的记忆,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戚无别怀中,被这人换血相救的一幕。
不仅是看起来出离相似,他走近确认时,发现那高悬着的琉璃细管中,果然是汩汩鲜红在流淌,伸手一触能感受到一阵暖意,而管中鲜血一致流向的地方,睡着一个俊美温润的男子。
说是“睡”毫不夸张,因为冰床上的夜斐虽然闭着眼睛,却面色鲜活毫无死相,他走近时,甚至觉得有些陌生,因为夜斐这种不染纤尘高不可攀的神仙模样,在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
这时的师父,更像十数年前把自己带回十二楼时的模样,眉眼如画冷冷清清,惹得江湖无数蛮人大动虐心,想把他拉下神台,揉进泥污。
那时的夜斐越厉害越傲慢,便越有辱他杀他的价值,这等风气如今看来未免粗俗可笑,可在当时竟惹得无数人前仆后继,夜斐最受人纠缠骚扰的时候,萧夙还正年少,等这个小疯子长大,夜斐分明半隐江湖了,从前的闹剧也鲜少有人重提,可萧夙一个人,却比从前成千上万的人还要偏执疯癫,像条恶狗一样咬着夜斐不放。
在他看来,萧夙也比那些人加起来还让夜斐心烦,只是那时的夜斐已没了从前的冷傲,身上又扎人又勾人的光芒也暗淡不少,甚至对萧夙的挑衅威逼,都步步退让,以致被纠缠数年都没能摆脱。
无论如何,也都是旧事了,只可惜他师父人死都不得安宁,还要被萧夙这样折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这样想着,把夜斐衣袖卷起看了看,果然见细管接着银针,扎在夜斐身上,管与管各有分工,流向不同,看得出来夜斐体内血液一直交替更新,他似乎在方才的书上瞥到过类似方法,这也是维持肉身鲜活的关键之一。
看着夜斐“安睡”的脸,他不由想起先前的梦来,先人入梦该是神魂之力,他师父肉身被存护在此,那魂魄呢?是淹留人间,还是已入酆都?
若他还有阴阳眼,能看见死魂鬼吏,这问题便好懂得多了,不过问问阴阳镜说不定也有答案。
就在他从腰间捧起宝镜想要发问时,却在镜中看到了萧夙的身影,这人面前正是那扇海浪云纹大门。
他头皮一麻,这时出去已来不及了,夜斐回来又定会来看夜斐,仓皇之下他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输血的琉璃管伸出之处有一扇不太明显但漏了小缝的门,阴阳镜中萧夙正步过外室书架,而他已别无选择,只好朝那看着便让他预感不妙的暗门冲了过去。
他扒住缝隙,心如擂鼓地刚把门横推开一尺,便侧身抵墙蹭了进去,而另一侧开门声已经响起,他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可这时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竟少有得手脚发软。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顺利无声地钻进了门,原本来不及推上的暗门也在面前平稳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可他却来不及松一口气,因为正有人自身后搂着他的腰,替他关上门的那只手,甚至还没有收回。
他就这样被拥着压在了暗门后的漆黑空间里,刚听到冰室内的脚步声,耳边就感受到一阵灼热的呼吸,响起一声熟悉的嘶哑低语:
“你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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