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追了过去,却只能看见人群中一片被血污染透的衣摆,那些围着戚无别的部下,比此时的他有用得多,众人更时刻戒备着他这个罪魁祸首,拿眼神质问他还想做什么,还要把戚无别害成什么模样才甘心?
北胤看在眼里,可此时不是替他说话的时候,只说:“夜副楼主放心,交给他们吧。”
他艰难收回目光,没有去添乱的打算,反而俯下身来,从北胤手里接过夜南风手腕。
“夜副楼主,不是你的错,母蛊死了,你师弟无论如何也……”
“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北胤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扣着师弟手腕,面无血色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北胤身后空无一物的废墟,别人看不见,可他却能看见朦胧模糊像白烟雾气般的森森鬼影,能感觉到微压逼人,冷风诡谲。
“还有得救!”
说着他便不顾自己的伤痕累累,忍着脊背剧痛将师弟抱起。
生死轮回全凭酆都做主,阴阳两界都要鬼卒引路。
酆都大帝是他顶头上司,黑白无常算他知心好友,萧夙都有法子救一个死透的夜斐,他如何拽不回夜南风奄奄一息的性命?
若连他都做不到,那世上无人能做了。
见他眼眸冷冽,横冲直撞中念念有词,北胤放心不下,急忙跟了上去。
路上正遇见满身泥污不知在哪伤的头破血流的明思终,今日之事比十年前崔氏灭门之景还要惨烈,分明熬过了当年的剧变,可这年过半百的老仆瞧见他怀中血人时,却承受不住地扑跪下来,悔恨不堪痛哭流涕。
“是老身害了小主人啊……我对不起老爷夫人,我罪该万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明思终以头抢地,血在身前流了大片,人却早不知道疼了。
“别在我跟前哭丧!”
他呵斥一句,来不及多看一眼,明思终撞得血流满脸,即便快要昏死过去,仍四肢并用爬起身来,蹒跚追上。
他随意撞开一扇房门,屋内越暖,身上寒气和怀中人渐渐冰凉的气息就越清晰,夜南风像刚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可怜,他仓促扯去师弟外袍,本该洁白的单衣早被染成红色。
把师弟放在床上后,狂风恰好哐一声吹开几扇窗子,北胤跟进来想替他关窗,却被他厉声赶了出去,即便北胤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知道他不死心,想要陪他再做一番努力,可接下来实在不能留任何人在场。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若真想帮我,就替我照顾好戚无别。”
他不留余地地阖上了门,只留下一句让人无法拒绝的话,北胤知道一顾纠缠阻挠只会适得其反,只好照他意思先避让了。
清静下来后,苏孟辞才把阴阳镜从怀中捧出,镜面上雨水夹着血色淌出一片破洞满出的淡红水膜,他捏着袖子潦草擦了擦,镜面模糊不堪,裂痕更把他面容撕得狰狞。
他像个癫子一样对着镜面胡言乱语起来,可问什么求什么都没有答复,镜中始终只映着他的脸,四周也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重生转世桩桩件件,都是他的臆想而已。
可他此时再不会像从前一样将就顺从了,无论是谁听得清看得见,他都要逼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朝左右两窗望了望,自然无人露面,那他可以亲自下去找,不就是酆都吗?他又不是没有去过,更何况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若自己死在赎罪途中,会是个什么下场,不见得不能从头开始。
于是他毫不犹豫横刀在颈,分明已动手抹了脖子,却感觉轻飘飘有些魂肉分离滋味,睁开眼时竟从屋顶看到了立在床前的自己,也看到一黑一白两道鬼影从两窗跳入,一个用长舌卷走他手上宽刀,一个把半空的他拽了下来。
他重回肉身,颈上只有一道破了皮的浅痕,黑白无常在他左右气得脸色青红相接,两对眼睛快要瞪将出来,他二鬼气喘吁吁,头回觉得如此鬼生坎坷、惊心动魄,虽说都不清楚若他死在这里有何要紧,可就是觉得浑身一颤,把他拦下后才有种躲过了魂飞魄散之罚的侥幸。
而苏孟辞也没有一丝如愿以偿的得意,他几是面无表情地说:“我要见酆都大帝。”
“什么?”
“我要见酆都大帝,问问他、问问他们,究竟是何意思?我总算想明白了,打从一开始能让夜南风好好活下来的法子,就是拿那十万条人命,向萧夙去换夜南风的活路,可那狗屁因果报应又偏偏不讲理地要把这血债安在夜南风头上,这根本就是两难的绝路,既然从一开始就绝无可能保全他,又为何装模作样要我救他?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白无常听得一恼,冤屈道:“此话怎讲?这其中玄妙实在难以说清,命理就像一株大树枝叶错杂,一念之差便有不一样的结果,你们四个人,那样多的一念之差,想要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几无可能,任一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扭转乾坤,而你们如何说如何做,又不是天注定的,如何怪得到我们,还有大帝头上?”
黑无常也抬起手,隔空抚着他燥怒一样轻轻拍了拍,“何况要你救他,不见得必须救成,尽人事听天命,你已尽力而为了,事到如今是这样结果,说明这一世他天命如此,已牵累不到你了。”
他眼如刀锋地割去,无端端教黑白无常一惧,“将我耍了一通,事到如今却劝我息事宁人?”
黑白无常脖子都缩了几寸,“你想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要知道救夜南风的法子。”
黑白无常跟打好了商量一样一人一句道:“哪儿是你说救就能救的?阴阳镜不是也无计可施吗?”
“若那么好救,又何必让你大费周章。”
他却毫无动摇,“不用和我说这些鬼话,生死天命在你们眼中不过是笔墨一勾的事,无论酆都大帝和他背后那尊神在打什么主意,都别想这样搪塞我。”
说着他坐到床边,忍着断骨之痛,将师弟扶上了肩头,“从前拿债压着我要我救人,如今又劝我顺应天命,若遂了你们的意,我忙碌一通就真是笑话一场了。既然做了、救了,就该有始有终,说什么尽力就够?我偏偏不认,今日你两个休想在我面前把他带走。”
“你这又何尝不是种逆天而为呢?天命就是无常,起初你要救夜南风性命,是为了赎罪不得不救,如今告诉了你已经与你无干了,你却还是要救。果然你即便来了前世,也依旧是那个苏孟辞,脱不掉一副软心肠了。”
他仰头道:“我来这一遭,就是为了替人改命的,中间那些隐瞒愚弄我可以不追究,可若到最后仍是徒劳一场,那下一世,我也不必去了。”
这要罢工的意思让黑白无常四目相对,为难了好一会儿,又打量了打量他脸上决然,终于松了口:“既然如此,那就依你吧。毕竟你也还欠他一些些情债,虽已不值得计较,但你这人犟得很,肯定不会罢休。”
白无常走近来,拿那看着空荡荡的袖子在镜上一挥,宝镜登时金光大作,他望了一眼便接了神思,将镜上所写续命之法印在了心中。
他当初被戚无别一刀穿心时,其实也必死无疑,可他没有死,全是因为胸中神丹救他一命,世上或许没有长生之法,可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就在他心口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