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辞是被春绣叫醒的,来问他今天晚饭有没有什么交待,他一起身就迷迷糊糊往身后书房张望,看见郭浪小小一个伏在案上写字,才放下心来,让春绣不用管了,而自己领了婴武称出三十两银子,就直奔花园而去。
苏孟辞刚领了婴武离开,郭浪就停笔抬头,不安地望着那人背影,纸上一下午都没写出多少字来。
而苏孟辞急匆匆的,是要赶着厨下做晚饭前去见一见刚请来的住家大夫。
他和婴武来到后花园一角的小院时,正看到一个清瘦身影披着霞光在除草,玉一样的手握着碧绿的草叶,竟造就了花影下另一副美景。
他虽没有什么怪癖,但还是免不得多看了两眼,然后才推开篱笆进去打扰。
宋玉白见了他便去洗净了手,回来就听他客气道:“先生屋中可安置好了?旧居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带来吗?”
宋玉白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面颊稍有些红,颔首道:“宋某家徒四壁,除了衣裳碗筷,其他还值些钱的东西都在那摊子上,已经被占了。”
宋玉白坦荡,他也不拐弯抹角地帮扶了,直言道:“房中缺什么家具、看诊制药的用物,都可以直接找下人置办报账,这些理应我出,不会在薪金里扣。”
他说着让婴武把那三十两纹银递了上去,这可不是小数目。
即便先前已经说好,可宋玉白依旧难以从容,但未等他推辞,苏孟辞便说:“至于先生个人的物品,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得先生自付了。”
大道理已经说过许多了,宋玉白反刍了一个下午,哪里还有不懂?所以道过谢后便收了银子。
宋玉白放好银子,苏孟辞便带他出去,说交待活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要宋玉白做的很简单,就是照顾郭浪身体,安排每日饮食,所以和厨子沟通是少不了的,他便带宋玉白去了厨房。
“虽说君子远庖厨,可事有例外,先生免不了得来几回。”
“我不是文弱书生,没那种讲究的……”
今日时间紧,宋玉白便只能依着自己经验交待了该用什么菜蔬鱼肉,如何搭配最好,而后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便作别了。
宋玉白不曾想到传闻中无恶不作的郭三爷不仅有那样通透心思,竟还对一个出身贫寒的养子如此关怀照顾,以致才相识一日,他便对自己的雇主改了看法。
而那人对他说的话,无论反刍几遍,都颇为受教,难忘到要存在心中才好。
晚饭时,苏孟辞十分满意地看着摆上桌的浓汤、素菜、嫩鱼,这顿饭比以往少了辛辣油腻,看着便养人,虽不大合他胃口,但他盛给郭浪的,郭浪都乖乖吃完了。
可直到夜深回房,爷俩都没什么话说。
他将阴阳镜取下放在桌上时,想起今日镜中所见,回头一看,却正好撞见郭浪的目光,即便那道视线避得很快,可他仍察觉了其中的不安和试探。
他装作不知道地上了床,与以往一般替郭浪涂了药,看大部分伤痕已经消了,便想着这药膏也用不上几次了,可以安排郭浪自己住了。
吹烛躺下后,郭浪规规矩矩背身对着他睡觉,不远不近和他隔了两拳距离。
他还未闭上眼,便在心里感叹道:当爹可真不容易呀,尤其是第二回当郭浪的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好冒进,也不愿冷淡,就像抱了只野猫崽进家,分明在乎关心,却又不敢逗弄。
但总要跨出一步才是。
这样想着,他便在昏昏夜色中,轻轻开口道:“我虽非君子,但一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收了你做养子,我便一辈子是你爹爹。”
他一说完,便察觉自己用词不当,“爹爹”这称呼委实太亲密了。
但郭浪大概已经睡着了,所以他也不必太窘迫,见确实没有动静,便也放松下来,疲惫睡去了。
他入睡很快,却不知郭浪因那句话一颤后的身体,直到现在仍未放松。
郭浪像猫儿一样睁着眼,眼前仍是熟悉的黑暗,可方才心窝那种热痒却烙了个印子一样,滋味异样让他难以忽略,许久后才猛地挤上两眼。
心中萦绕一天的惶恐茫然,却因那一烫不见踪影了。
第二天一早,苏孟辞请了宋玉白来给郭浪诊脉,诊完后宋玉白立即写了方子,又定了接下来一月的饮食,说郭浪没什么隐疾,只是从前饥寒交迫,要好好养胃调体,适量配合饮食用些温性汤药最好。
事后他在院中目送宋玉白离开,却有缕微风扑来,一道比他稍矮一些的人影迈到他身侧。
“三叔,那人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扭头看见郭谌微微眯着眼,眼底泪痣都掩在长睫下了。
“是我请的住家大夫。”他随口解释道,“郭浪还是有些瘦,调理调理才好。”
郭谌眉头一皱,一双明眸牢牢把他盯住,审人一样说:“三叔好几日没去吃酒赌博逛窑子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撞见我都找我要人。”
“又不是什么好事,不去不是正好吗?”
他说着转过身去,却听见郭谌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