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蒙坐在地上,开始手写年夜饭的菜单,他还给每个小孩都准备了压岁钱,拿红包包好了,又在上面写了徐巽、阮苏、基路冰的名字。
然后,他看了一眼认认真真地在看书的基路冰,打开了手机。他之前特意问过基路冰的盲文老师,让老师用盲文的拼写方法帮他转写了一些文字,还自己偷偷练习过。
他先用盲文写字板在基路冰的红包上小心地写了基路冰的名字,然后拿出了标准盲文纸张写着上次给基路冰念过的那个故事。天使与泉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基路冰在听过一次后经常缠着他讲,所以童蒙想要给他写下来,以后童蒙不在家里,他可以自己“看”。
写着写着,童蒙想起了给他讲故事的那个小男孩,有点发愣。基路冰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童蒙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又继续写了起来。
这个故事不长,但是童蒙写得很慢,因为他想写得好一点。
基路冰抬起头看着哥哥认真地写着盲文的侧脸,发育得不健全的心灵渐渐地生长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的有点发酸的眼睛,告诉自己不可以哭,会吓到哥哥的。
等童蒙写好了,他呼出了一口气,甩了甩僵痛的手腕。把写好的盲文故事放进了给基路冰的礼品袋子里。
小冰他们过的日子也太难了,童蒙想到。
导盲犬虽然有用,但是要投入前期的训练,而且往往服役几年就要退休,能够领到导盲犬的家庭也会先核实是否能养得起狗。因此,导盲犬对盲人来说的实际使用成本很高。还有像童蒙这种,存在家人对动物毛发过敏的,恐怕也不能选择。对于大多数的盲人来说,一根便宜实用的电子盲杖比成本昂贵的导盲犬更有用一些。
但他们还是很难外出,因为目前国内对残疾人的公共设施建设并不完善。大街上的盲道经常走着走着就没了,有可能道路改建了,有可能被车辆占道了。当他们走在路上时需要不停地确认自己是否安全,路面上的台阶或者小石子都会让他们觉得害怕。他们过马路也比较危险,因为看不到斑马线,很容易走偏,而盲人斑马线又有日常噪音的问题,很少普及。
还有一些无障碍通道。有也就不错了,但是有些设却真的不太合理。童蒙曾经被柳青青带着奔波于各大医院求医的时候,就见过一些医院的无障碍通道,要么过于陡峭,需要有人在后面拉着轮椅减缓速度,要么上面有微小起伏的水泥折痕,滑下去的时候轮椅震颤十分剧烈。别说残疾人士,即便是暂时需要坐轮椅的普通人,或许都吃不消从这样的无障碍通道下去。
另外,还有其他人看待他们的眼光,要么抱着同情或好奇,要么带着害怕或者躲避,当然更多的人只是感觉到陌生,甚至有人会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出门。但是其实盲人除了看不见之外,并不是异类,他们也有智商和情感,会用手机和电脑,会打字写字,有工作的能力,也可以养家糊口。
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和人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童蒙看着还认真看着盲文书的基路冰。其实他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盲人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事情,但是自从他开始照顾基路冰的时候,他常常想这些事情,常常想小冰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基路冰需要学习,需要交友,需要有自己的爱好,更需要去感受外界,需要自己的人生成就,而不是一直拘在家里。
童蒙想着,起码在基路冰满十八岁回D国前,自己需要想办法给他创造更好一些的生活环境。听说国外这方面的措施和保障更到位一点,总不能让基路冰因为在自己身边生活就过得不太好。
不过,基路冰也太聪明了一点。
当童蒙第三次忍不住偷吃桌子上摆放好了的水煮牛肉的时候,基路冰大声地跟厨房里的徐巽和阮苏告状了。
“哥哥吃了三块水煮牛肉了!”
童蒙放下筷子,咽下了嘴里麻辣鲜香的牛肉片。他有些震惊地看着基路冰:“……你怎么知道!?咳……咳咳!”咽得太快又急着说话的童蒙,走到一边咳嗽起来。
“哥,喝水!”徐巽听见童蒙的咳嗽声,倒了一杯凉水走出来,一边拍童蒙的背部,一边让他喝水。
童蒙喝了两口水,感觉好一些了,说:“没事,就是吃得太快呛到了……”他被呛出了一点眼泪,还忍不住去看基路冰。
基路冰握着盲杖想探着走过来,被徐巽制止了:“坐下,别过来添乱!而且你喊什么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童蒙看基路冰扁着嘴,可怜兮兮地似乎要哭了,他赶紧捂着徐巽的嘴,说:“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又不是小冰错了,别说他。”
见徐巽冷静下来了,童蒙才松开手。徐巽把他哥推到沙发上坐着,说:“哥也是,又不是不让你吃,偷偷摸摸地吃多了等下又不舒服。”
童蒙被他训了觉得挺稀奇的,他挑挑眉,又诚恳地承认错误:“是哥错了。”回过头,他看见阮苏也站在饭厅门口,身上系着和徐巽一样的围裙。
阮苏说:“准备吃饭吧,童哥估计是饿了。”
有人递台阶,当然顺着台阶下了。童蒙点点头,说:“对。”然后推着徐巽说:“好了,小巽快去端菜。”
徐巽有点不高兴地走了,童蒙看着他气得一愣一愣的、晃动着的发丝,觉得有些好笑。
他笑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跟基路冰说:“谢谢小冰。而且刚刚不是小冰的错,是哥哥的错。巽哥哥就是着急了,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好吗?”
基路冰说好,童蒙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到了饭桌前,让他坐在了自己右手边,方便他童蒙给他夹菜。
桌上的菜其实已经摆的差不多了,童蒙让基路冰好好坐着,自己去拿了酒和饮料,还有厨房里徐巽鲜榨的梨汁。
然后,又打开了起居厅的投影,调到了央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基路冰听到了电视的响声,问:“哥哥在放什么?”
童蒙走过来,说:“春节联欢晚会。其实我也没怎么看过,但是哥哥的妈妈说这是传统,就这么放着听个声音吧。”童蒙闭着眼睛听了一下,说:“还挺有氛围的。”
基路冰点点头,说:“很喜庆!”
在春节联欢晚会开始的声音里,四个人落座吃饭。童蒙看了看徐巽,又看了看其他的两个人,第一次高高兴兴地在饭桌上开了场。
“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这样一起过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高兴。”童蒙举着鲜榨梨汁,他嘴唇不自觉上翘着,“我……”
童蒙想说什么又有些说不出来,心里似乎翻涌着浪潮,那水流声几乎盖过了他耳边晚会的背景音乐。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希望大家一切都好吧。”童蒙终于压下了自己有些异常澎湃的心情,却忘记了刚刚想说什么,只能干巴巴说了一句套话。
徐巽的杯子轻轻撞了上来,他看着童蒙的眼睛,里面有细碎的光。
“一定会的。”徐巽说。
阮苏也举起了杯子,遥遥地祝了一下。基路冰双手捧着自己的饮料,试图往童蒙的杯子上靠,但因为手太短了始终靠不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童蒙站起来,从基路冰开始、到阮苏、最后是徐巽,童蒙用自己的杯子在他们每个人的杯子上都碰了一下,每一次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定会的。”
童蒙不自觉重复了一下徐巽的话,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对未来肯定过。
吃过饭后,稍微收拾了,他们坐到了一旁的起居厅里看春晚。等到童蒙他们和童雅心、乔家人还有田鸣飞一一视频通话,远程拜年了之后,已经快十一点。童蒙从旁边的柜子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和红包。
他把礼物一一递给三个人,然后才又重新坐下来,把手里的红包给他们。
基路冰摸着红包上面自己的名字,高兴地扑到了童蒙的怀里,没一会就被徐巽推开了。
“我第一次收到哥哥的红包呢!”基路冰不高兴地跟徐巽说。
徐巽说:“我第八次!”虽然以前童蒙都是偷偷藏在他的枕头下就走了,没有这样亲手递过来。
旁边坐着的阮苏拿着自己的红包,有些惊讶说:“我也是第一次……而且,我以为像我这么大了,不会有红包了。”
童蒙抱着斗嘴的徐巽和基路冰,怕他们打起来,听到阮苏说话,抬起头笑着对他说:“当然有,再大都会有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他低下头分开了两个幼稚鬼,他们已经开始吵哥哥摸谁的头比较多了,童蒙皱着眉头说:“好了,好好坐着看电视行不行?”
两个人总算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起看着电视,基路冰时不时问节目里面的人说的词语是什么意思。
童蒙其实已经有些困了,也不太明白节目在表演什么,含含糊糊地回答着基路冰。在某个安静的间隙,他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很快就靠在了徐巽的肩膀上。
“我……”
童蒙突然开口说话,让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了他。
徐巽低着头看着哥哥有些迷蒙困倦的表情,他的唇色红润,眼睛半阖着,似乎快要睡着了。但他说出来的话语,在有点吵闹的电视节目背景里,却那么清晰。
“……我好像觉得……很幸福……”
话语尾音渐落下的时候,童蒙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基路冰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熟睡着的童蒙,因为他的眼泪不停地从他的眼眶里掉落下来。他伸出稚嫩的双手接住从自己脸上不断滑落的泪水,那泪水掉落在他的手心里,溅起一点水花,然后消失在他的手中。
基路冰喃喃地说:“泉水……开始流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阮苏捂着自己的胸口,在童蒙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里面泉水的激荡。
徐巽低头吻上童蒙的眉心,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整个心灵被哥哥的泉水浸润了,除此之外,还有心灵提纲中无数个安格卢斯的声音——
“是泉水!”
“勒克斯泉!”
“泉水!”
“好甜!”
“好像是第一次有了饱腹的感觉!”
所有的安格卢斯看到,从他们的心灵深处看去、所能看到的诞生之地中,那枯竭成浅溪的勒克斯泉慢慢地开始涌现了清甜可口、蜿蜒叮咚的光泉。它的光芒柔和而温暖,沁透了每一个安格卢斯焦灼的心情,仿佛预告了春日的来临。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是他们“重新”地从寒冬走向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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