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着头,枝形吊灯暖黄的光抚在他的发顶上,投下一圈细碎而绚烂的光晕,如同天使的光环,王庭的桂冠。他像是从血海中走出的天使,皮肤泛着晨曦般莹润的光泽,连睫羽也被染成绒密的金色。
披散在面颊、耳畔、肩颈、背脊的银发,如同流动的溪流,倾泻的浪花与波浪,天上载满星辰的银河从光里来,到他的发里去,从无形的云海化为层叠的绸缎,垂落至他的脚踝。看见他,便仿佛蒙受圣神的感召,听见天堂的乐音和颂歌,连发丝留在他面颊上交错的阴影都是百合花枝的形状。
他从天堂赤足走到人世,站在哪,哪里就是他的神国。
金色翼羽般的眼睫掀起时,他向人类投来一瞥。
灿金色的双瞳,犹如审判日的太阳——
小葛雷德被这目光中的嫉恶如仇所威慑,就像被宣判死刑的囚犯一般浑身僵硬,心中涌出绝望和嚎啕的冲动,他活像是已经死了一遭,只剩下身为人的求生本能,告诉他一定要做些什么,为自己脱罪,为自己减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要杀我……我可以帮到你!!”小葛雷德大喊起来:“看!这惨状……这里死了将近一百个人!连、连学生会主席也葬身于此,密托尼克必定会彻查此事!
你刚刚杀的那个人是我家直系血脉的继承人。公侯伯子男,我是旁系的男爵后代,但那个人是子爵的后代!葛雷德子爵!你知道的吧?那个专门经营魔法和召唤材料、以及魔法道具的葛雷德子爵,他绝不会放过杀了他独子的你!——让我帮你,我可以帮你!
子爵很信任我,我能把这些事都推到他儿子身上,让他认为是他儿子自己在触犯禁忌时操作不当,导致自己和下属都葬身于密室之中……你需要我!我很有用!你能逃得过一位实权子爵的怒火吗?会有无数铂金级,乃至青金级的强者来追杀你,只需要悬赏一些珍贵的材料和道具,而那些东西和一位成年继承人相比不值一提……”
他说得天花乱坠,口干舌燥,因过于激动而唾沫横飞,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口才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倘若是他处在诺莫·温此时的境地,也绝对会被这番说辞打动,从而重新考虑是否保留俘虏的性命……
然而少年凝望着他,从他开始说话,到他说了半晌,神色从未变化,仿佛他从未开口过一样。非要说的话——少年露出了一丝讥笑。
那无疑是极为美丽的笑容,分明是负向的讥讽,却比正向的纯洁更勾人心魄。
但再借给葛雷德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心动,甚至不敢直视那双金瞳,仿佛只要看了,他内心的阴暗就会在太阳之下无所遁形。他就会被剥下人皮,变成最丑陋肮脏的野兽。
“小葛雷德先生,”少年开口了,说的话却好似和当下的境地毫不相干:“你知道你和刚刚那位大葛雷德先生,最大的差距在哪里吗?”
“……啊?”
“他不会认为所有人都是傻瓜。”少年说:“难道葛雷德子爵会缺继承人吗?他的私生子排着队等着上位呢。”
我当然不认得葛雷德子爵。但男人生孩子可比女人容易得多,女爵的私生子顶多一年一个,有特殊血统的或许半年一窝,但男爵的私生子可以一天一窝!哪个男性贵族的私生子不是满地爬的?不生出一个骑士团的孩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有头有脸的贵族,毕竟连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都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葛雷德叫道:“——这跟他会做什么没关系!难道你以为有新的继承人,就会妨碍他为唯一的寄予厚望的婚生子报仇吗!?”
“确实不影响,但我只是让你明白,”少年耸耸肩,“谁在乎?”
“……”
“刚刚那个比你聪明多了。他逃跑,拼死一搏,临死反扑,他跟我没有见过几次面——都知道我绝不会放过他。”
在葛雷德瞪大的眼球中,倒映出少年饶有兴致的模样,他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忽而肩膀微颤——愉快地大笑了起来。
疯子。这是个疯子。人会这么疯吗?
小葛雷德怔怔地,已经停摆的大脑渐渐想起了一件简单的事,做出了一个简单的判断。
献祭,本身是一种高深精妙的魔法,施展它之前首先要愿意且能够学会它。
施展献祭就像赌博,入场的门票通常不会掏空人的钱包,施展献祭的最低要求也远低于其它魔法。然而赌博向来十赌九输,绝大多数献祭并不能换来献祭者本身认为值得的回报,法师们言简意赅地解释了缘由:
世上的人类千千万,不是所有人的命都有价值。
已经有无数先辈用生命为献祭魔法做出了鸡肋的标语。为什么,到如今这个时代,还会有人学习献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我能听见小葛雷德的想法,我就会告诉他:没有原因。
非要说的话,仅仅是因为——我的魔力过于微薄,能够学习、施展的魔法本就不多。
我只是拼尽全力,学会了所有能学的魔法罢了。
原本小葛雷德认为是献祭后失去召唤师这件事本身刺激到了召唤兽,才促使祂摸到了进化的大门。或许其中献祭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促进作用。毕竟,若献祭就能换来进化的召唤兽,那么这门魔法就会和它的诸多前辈一样,成为禁忌中的禁忌。
但倘若不是呢?
倘若是……是这位、这位献祭者的生命,本身就价值高昂呢?
眼泪和冷汗一起刷刷地从葛雷德脸上往下流,他伏在地上,喃喃自语,神色灰败得像是已经死了,不敢再看、不敢深究那位死而复生的少年美神:
“你……您、您……到底是……?”
漆黑堡垒般可怖的异兽,凶蛮身形唤醒任何见到祂身姿的人血脉中传承的恐惧,连投下的影子都如同地狱的入口。此时温驯地弓身弯腰,不甘被忽视似地,把脑袋往少年手边拱了拱。
后者抚摸着魔蜂的头顶,平静地说:“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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