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孟辞提刀下山,却仔细将屋门关好、栅栏扣紧,即便已不能回来,可这里仍是他的家,他与戚无别的家。
他信步而行,毫不在意脚下的路,只因自己绝不会走错分毫,与戚无别定情后,取出绝情丹药时,这条路便早已注定。
初入地府受审,酆都大帝说他好大运气,遇了福事捡了功德,当时不敢苟同,今日才觉恰如其分。
若没有当初一死,怎会有这世姻缘?
而这一载是他千辛万苦自己挣来的纵情,既心安理得,更不会妄生贪念。
这样一丝不欠,分毫不亏,他才踏实满足,何况他从没有一日蹉跎浪费。
这一趟走过,酆都殿前,他还要好好言谢。
林风拂发,他不自禁仰头,千树万叶飒飒有声,他只觉心生两翼,无拘无束无欲无求。
听见马蹄脚步,刀响剑动时,他毫不意外,目光从高处落下,望了望四周围上来的索命仇敌。
数十号人接连步出,不知后头还有多少,这阵势虽不如当年围剿他时浩大,但胜在精锐众多,办事隐秘利落。
他看清了领头人物的模样,都是些熟人,无论从前有无恩怨,是否相敌,总之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坦然拦在路上,众人跃跃欲试逼近,他却一动不动,只问了一句:“可否换个地方?”
“什么?”
他并未细看众人神色,即便两眼已经恢复如初,可今生除了戚无别,他已没什么想看的。
他耐心解释:“这里还是太近了,戚无别回来怕是要寻见。”
众人登时阴怒起来。
“夜云轻,你还是阴诈,却蠢笨许多。”
“他是当我们蠢笨吧!特意来此说些傻话,为的是引我们去他设伏之地。”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刀,自言自语道:“算了,此处便此处吧,我还有腿,事后自己走就是了。”
众人并非为他而来,虽未将他放在眼里,但也懒得节外生枝,便有人半嘲半劝道:“夜云轻,你虽然该死,但今日你这贱命倒入不得大家的眼了,即便你献头送死,也要往后捎捎,识相的还是把路让开吧,犯不着为了戚无别胯下那一根东西折了自己。”
众人笑意猥琐,神情龌龊,他知道自己与戚无别的事,在江湖无数人议论中是如何的不堪入耳,却当真毫不在意。
“你们既有言相劝,我也好心提醒。”他的声音在众人吵嚷中格外不同,“流风回雪并无秘籍,只能自幼传功修习,你们再趋之若鹜,也早已与它无缘,可为了一时贪欲,却要无果赔上性命,真的值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十几位领头翘楚先是满心猜忌地互看了几眼,各自认定是对方走漏了消息,但又偏偏很有默契,不在此时翻脸。
“莫再装得深明大义了,你和戚无别是什么货色,江湖中谁人不知?以你二人心性,若真不惧我们,不早就先下手为强了,挡在这儿胡诌,不恰恰是怕死吗?”
“你夜云轻从前也威名赫赫过,可论起武功委实在他之下,他自己不敢现身,却将你推出来挡灾,你手上那刀定是拦不住我们了,莫不是想让你靠别的手段,教我们走不动道儿?”
轻浮讥笑此起彼伏,他却面色如常,怎样的污言秽语都听得不为所动。
他知道自己劝与不劝都没有用处,可即便一切注定,他也仍想说一遍。
他今日下山,来迎的是自己的结局宿命,却不见得是在场所有人的。
风渐渐冷急起来,天上阴云晦暗,裹得四下压抑骇人。
众人也已笑够,再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教那到口的肥肉不翼而飞了。
“夜云轻,好话也就说到这里了,你那一套勾勾戚无别也就罢了,在我们面前现眼,就别怪两腿一张,人便分做两半儿了。”
“你能活到今日,也是自己惜命,大道宽敞,只要不拦我等道路,昔日恩怨作罢又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并不回应,领头几人稍一示意,各盟高手便步散开来,兵刃出鞘,稍时一拥而上,他一人根本堵不死山道。
他冷眼看着十数帮盟在自己面前一一报出名号来,当中一人振臂一呼,迎风高喝:“戚无别为祸江湖血债高筑,流风回雪不可凭他所用,夺他武功才算永绝后患,既只能传功一人,各位就自凭本事吧!”
狂风滚滚,陡然将此言送入高空,一时哪里还有人在?尽是野禽猛兽被乌黑大浪拍卷而来。
恰好电闪雷鸣,急雨落下,苏孟辞虽浪涌般人声腾起,腰间阴阳宝镜明光铄铄,他身影迅疾,一时只能看见镜光拖曳出的明辉,好像半空织过一张潦草金网,随着一声惊雷劈落,山道两侧几株粗树轰然坠地,荡起的土尘都将人埋了一遍。